如何小心翼翼才能巧妙地度過一生?
「你只要記住一件事。」
張子虛低下頭,雙手扶住她的肩,一字一頓很認真地說著,
「黑道上的匪再大,大不過咱掌柜的,只要他敢進了三更天這道門,想出去,就算是不吐幾根骨頭,也得脫下來一層皮。
可白道上的官再小,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捕快,也一個都萬不可得罪。
剛剛你也都看到了,我沒有低三下四地去巴吉他,他也沒有耀武揚威地震喝我,這只能說,咱們掌柜的和他之間維繫著一種微妙的平衡,而這樣的平衡也在無形中保證著咱們的周全。
這種關係,雖不算做光明磊落,但也卻是與人無尤,只要能繼續鞏固,就不要輕易打破。
你能記住這一點,就足夠保命的了。」
足夠了麼?
謝烏有在一旁聽著,卻一句話都不說。
他靜靜地躺在椅子上,似睡非睡,他一直是這樣做的,兢兢業業,可是現在腦袋好像還是別在褲腰帶上,朝不保夕,一點兒都不保險。
「可你不收他的銀子也就算了,幹嘛還要倒貼給他呢?」
忍冬指的,當然是最後送的那一壇酒。
這個酒的賬,自然也不可能有公款報銷,到時候,還不是從張子虛自己的月錢里扣。
「我只知道,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軟,人情總是一點一點累積上去的。」
張子虛對自己的做法完全沒有半點後悔,
「他縱然兩袖清風,可也絕不能虧了手底下的兄弟,不然以後還指著誰替他辦事?」
「照你的邏輯,那掌柜的總也該少不了你的甜頭才是,可是我卻連一點都看不見。」
她只看見,張子虛的月薪是三錢銀子,和她一個新來的尚未熬過試用期的薪水一模一樣。
張子虛不屑地瞥了她一眼,這般離間的話他當真是聽得多了,「她給出的,我得到的,你又怎麼會懂。」
「你好像很不喜歡我?」忍冬也看出了他的刻意疏遠,跟在一言堂時對她的態度完全不同。
「你可還記得你和那個假爹相配合在賭坊擒住我的那次?」
「嗯。」
「你當時說,為了練成那樣的默契,你們練了足足有三年?」
「是。」
「三年朝夕相處,你竟一念之間就把他給殺了?」
三年,他跟著荼蘼也已三年,這個數字,對他意義非凡。
忍冬的眼神頃刻間變得陰鷙冷漠,這實在不像是該出現在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臉上的神情,那並不是一段值得去追思的回憶,「那是你不知道,他這三年裡是怎麼對我的。」
「你?」
她只是慘然一笑,又變回我見猶憐的樣子,她看著他時,好像看到了無望的深淵。
張子虛突地低下了頭,面露羞慚,「對不起,你不想說,我不該問的。」
他有些後悔,自己怎麼總是不過腦子,有些話,別人不說,自己是永遠都不能問出口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言之隱,他倒是舒坦日子過得久了就容易忘了痛。
朝夕相處,誰不是呢?
他從小在蛇窩裡長大,別說是三年,他與那幾條毒蛇早已朝夕相處了近十年,可如果他見到了他們,殺心只怕比忍冬還要更重幾分。
「你信我了?」
「掌柜的既然都不介意,那一定是有她自己的打算,我信不信你無所謂,但我信得過她。」
「你好像很聽她的話?」
「是。」
這對他來說,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
「你喜歡她?」
張子虛十分確定地使勁點著頭,「嗯!」
「她可長你十歲。」
「那又怎麼樣?」
「你就不怕外面的那些人說閒話?」
「啊?」
張子虛愣了半晌,沒弄明白她這話里話外的意思,直到看見一旁的謝烏有也在豎著耳朵聽,他好像突然明白了過來,有些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