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洶湧奔流的水在一位大漢的腳步前惶恐的讓開,即使是橫行山海的大江,也不敢截斷這位大漢追逐光明的步伐。
大漢已經並非壯年,他的額骨很高,臉龐如被刀削斧闊一般,稜角分明,剛毅堅實,兩隻眼睛平靜的猶如深澤巨淵,其中蘊藏的氣息,足以讓山嶽也搖晃崩滅。
沒有野獸敢靠近他,沒有大魚敢在他眼前出沒。
他的鬍鬚已有兩三根見白。
那攏在腦後,插有三色羽的頭髮,也已是純黑不再。
人有暮年,如太陽夕下,但大漢的暮年雖然已經逼近,卻還沒有完全到來。
他的氣血依舊旺盛,他依舊是這世間為數不多的「人雄」。
大漢渡過大江,尋常的人可以看到遠方高聳的洵山山脈,但他所能看到的,則是更遠,更遠方的一縷光芒。
大漢望向洵山,沒有讓洵山中的大巫察覺到自己的到來,他背負彤弓,腰挎素羽之箭,數步過後,江水已經被他拋在身後。
這不是他第一次踏過這大江之水。
但也必然不是最後一次。
妘載回到了部族之中,此時族人們已經都知道妘舒的事情了,少年們顯得很沉默,之前的高興勁都消失殆盡。
族人的眼淚流了很多,在與龍滌氏大戰時,在族人強渡大江時,乃至於這次閼澤之事。
但妘載看得出來,他們其中有不少人,是在強忍,而更多的人,則是已經心如枯槁之木,不再悲傷。
他們看到妘載把那些破損的兵器帶回來,他們低下頭,是尊敬,是哀悼,亦是不敢去看。
嶄新的生活就要開始,但誰也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出事情。
這就是山海的殘酷規矩,天道如此,若不奮力爭渡,最終,會被山所壓塌,會被海所淹沒。
「嗚」
有人憋不住,嘴唇抿起來,說到底終究是一群孩子。
妘載把那些兵器放在地上,老族長過來了,妘載對他道:「讓族人們都拿起鏟子吧,來吧,我們要做一件事情。」
老族長點了點頭,讓族人們去拿起鏟子,同時問道:「巫,要做什麼呢?」
妘載道:「我們要整理一塊地,這塊地就在我們的居住點,它要在中央的圈子裡,然後用木頭,石頭圍攏,做出一塊方柱,它不是桓表,它叫做碑。」
「把碑矗立起來。」
妘載指著那些兵器:「不會有人忘記他們的。」
他和老族長來到一塊剛剛開好的地,妘載看了看四周的地質,以及風向,便招呼一下,少年們呼啦啦圍上來,開始把這裡弄平。
「挖出來的土,不要丟棄到遠方,我們要把它壘砌起來!」
妘載對幾個戰士開口,妘缶在其中,堅定的揮了揮拳頭。
「巫,您放心吧!一定給您弄好!」
他幹勁十足,似乎隱隱知道了巫的想法,這裡是要作新的氏族之丘(公墓)麼?
老族長看了看,心中也是和妘缶一樣的想法,正好這時候,妘載開口問他:「族長,以往族人死去,或有屍體,或沒有屍體,是怎麼葬下的呢?」
老族長不假思索:「若死,有屍、骸則收回,以薪覆之,入土而安;若屍,骸不能收回,則棄之於荒野,自有野獸分食。」
「若是貴者,如巫,則有木排立於兩側。」
「死於大荒,亦是我等的宿命之一。」
老族長說完,忽然笑了一下:「我知道了,巫,你是要弄新的氏族之丘麼?」
上古時代,沒有棺,好一點的,地位高點的,死以薪覆,而平凡的人直接散於荒野,被野獸分食,而也只有諸侯級別,才能埋在土堆里,入土為安,這就是陵。
而沒有棺材的這種情況,到了舜帝的時候,那時候會出現瓦棺,也就是用陶來製作棺材,同時,也出現了更加精美的陪葬品。
妘載神情肅穆,認同道:「是的,這是喪葬,但很快,死去的人就會被忘記,我們口口聲聲說著先祖,難道只有開創部族的人才是先祖麼?」
老族長不說話,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