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蘇裹兒的野望
漪蘭軒,歐陽戎離去的西廂書房內。
一張茶桌前。
此刻正圍滿了人。
卻無人開口打破沉默。
離閒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手掌撐著茶桌,桌面上的茶具,不時發出些「咯咯」聲響,正顫動不已。
韋眉站在丈夫身邊,扶住他手臂,她臉色有些悵然,似是也被勾起了一些往事回憶。
身後方,蘇大郎沉默寡言。
謝令姜籠袖靜立,同樣緘默不語。
蘇裹兒默默走到門邊,素手緊抓袖口布料,微抬下巴,眺望歐陽戎離去的院門方向。
蘇裹兒挺能理解阿父的心情。
當初阿父剛剛即皇帝位,尊祖母衛氏為皇太后,但是阿父根基薄弱,實質被架空,朝廷大事皆取決於悍母。
於是阿父只好重用韋氏外戚,試圖構建自己的朝堂勢力,對此,祖母衛氏聽之任之,就與當初的鄭莊公一樣,有意縱容誘使,最後導致矛盾爆發。
當時阿父進行了一系列人事任命,光速提拔了韋家岳父,最後想將其擢升為侍中,也就是政事堂的宰相職之一,卻被朝中大臣反對。
阿父貴為天子,政令受阻,自然大怒,衝動之間,脫口說出,他就算將天下給岳父也無不可,難道還吝惜一個侍中職位?
此等負氣衝動之言,自然在朝野上下引起了軒然大波,成為了一根導火索,祖母衛氏藉機密謀各方,將阿父廢為潯陽王,另立第四子離輪為新帝。
此後,朝政全部落入了祖母衛氏之手,再後來,便是登基稱帝,改乾為周……
這場改變她家命運的廢帝風波雖然已經過去了十數年,但是卻給阿父留下了極大的內心陰影。
蘇裹兒曾聽阿娘提過,阿父經常午夜驟醒,驚恐夢囈,撲進阿娘懷裡,痛哭流涕。
蘇裹兒並不覺得阿父有多麼怯弱好笑。
他或許當年不是一位合格的帝王,但是絕對是一位合格的丈夫、一位合格的父親。
而她那位素未蒙面的祖母則正相反。
蘇裹兒微微側轉身子,瞄了眼離閒攥在手心裡的紙條。
她走上前去,趁著韋眉與蘇大郎聚攏安慰離閒的間隙,接過了後者手中的紙條。
謝令姜側目看了眼特立獨行的蘇裹兒。
蘇裹兒悄悄垂目,眸光在屬於歐陽戎的那一行字跡上停頓了一小會兒。
「遂為母子如初……鄭伯克段於鄢嗎……這世上難道真有料事如神、未卜先知之人?」
額心點有鮮紅梅花妝的小女郎心中輕輕呢喃:
「歐陽良翰……不愧是那道箴言裡的貴人,現在也是…我家的貴人嗎……」
與阿父離閒的注重點不同,蘇裹兒與歐陽戎一樣,也覺得「遂為母子如初」這一句最為精妙傳神。
對了,還有「鄭伯克段於鄢」,這個精妙絕倫的典故。
若是隨後的局勢發展,真如剛剛歐陽良翰所言,與她們偷聽到的一模一樣,衛氏女帝會母子緩和,重新啟用她家,重返洛陽,分化保離派,緩和離衛矛盾……
那麼,她家這一番起起落落的際遇確實是十分契合「鄭伯克段於鄢」了。
因為衛氏女帝與春秋稱霸的鄭莊公一樣,在帝王權術方面無可挑剔。
但在家事親情方面,卻是為史官與後人所不恥。
縱使功業顯赫的二人再怎麼渲染傳揚幼弟叔段、兒子離閒得寸進尺、驕縱蠻橫、不似人君。
再怎麼裝無辜,裝作迫不得已出手。
二人都沒法解釋,他們作為兄長、作為母親,為何不及時管教並制止?
若是教而不改,那麼出手,自然沒錯。
可是不教而誅,其心可鑑。
歸根結底,二人還是打心眼裡把弟弟、把兒子當作了敵人對手,沒有絲毫顧及兄弟之情與母子親情。
對方惹天怒人怨的所作所為,正合莊公與衛氏女帝的心意,欲擒故縱,可以正大光明的除去對手了。
兄不兄,弟不弟,母不母,子不子
第205章 蘇裹兒的野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