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馬恩渡口的守衛士兵塞納來說,這是糟糕透頂的一天。
作為一個雄心勃勃的莊戶人家子弟,塞納始終沒有適應在某個農場裡辛勤工作的生活,收割麥子、打掃場地和種植作物都無法讓他在工作之中得到樂趣,整天顯得落落寡歡。
這顯然並不是一個合格莊戶人應該擁有的態度,塞納自己完全明白,然而無論如何他也沒法喜歡在炎熱、潮濕而陰沉的窪地辛勤勞作,對於塞納來說,農場完全是一處桎梏自己想像力和天分的堅固牢獄。
直到他十六歲生日之後不久的某個早上,獅鷲帝國徵兵官的隊伍走進了他所在的那處窪地農場。
十二個成年男子,這是農場必須提供給帝*方服役的徵募指標,幾乎是所有適齡莊戶人都露出了很不情願的表情,竊竊私語和眼神的交換從一開始就沒有停止過。
只有塞納歡欣鼓舞,並且第一個走出來,接過了徵兵官手中代表許可服役的翠綠枝條。
塞納的心裡早就塞滿了吟遊詩人彈唱的英雄史詩壯麗詩篇,在他的心中,參軍只是踏上了成為英雄人物的第一步,年輕人總是抱有不切實際的夢想。在穿上新兵皮甲的那個晚上,塞納整夜未眠,眼望星空,心裡全都是熱血沸騰、激情四溢的戰爭。
然而他的熱血在來到了軍隊駐地之後,就迅速冷卻下來。馬恩渡口只是誓約河三千里河道上一個極其不起眼的渡口,既沒有戰略價值,又不是商業要地。這裡的哨所只是一座石砌二層塔樓,還有一些用粗石和碎木搭起來的棚戶,一名上了年紀又瘸了腳的准騎士擔任渡口哨所的守衛隊長,整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用私釀麥酒把自己灌得醉醺醺。他的手下包括塞納在內,只有十名壓根沒受過嚴格軍事訓練的菜鳥民兵,裝備著幾根生鏽長矛和兩把劣質弩弓。
馬恩渡口從未遭受過任何敵人的襲擊,這裡附近只有一處貧困漁村,住著十幾戶面色悽苦的窮漁夫,即使是最為鏗吝的稅務官也沒有踏足於此的*,強盜自然也不會打著洗劫一些臭魚爛蝦的糟糕主意。塞納整天最大的敵人就是在哨所石塔塔頂拉尿的大烏鴉,這些長著黑翅膀的報喪鳥兒每每帶著刺耳的聲音落下,頃刻之間就讓塞納整天的勞動成果毀於一旦。
年輕的士兵這才明白,農場裡面的生活雖然勞累,卻並不比無聊的軍旅生涯更為難捱。當他從酒後的老守衛隊長嘴裡得知,對方的腳並非被強敵所傷,只是一次不幸失足落馬之後,不免更加感到失望。
可想而知,當銀霜山脈大敗和帝國下達總動員令的消息先後傳來之後,塞納會有多麼興奮。他幾乎是一躍而起,在其餘士兵莫名其妙的眼神注視下,衝上哨塔二層,重重叩響了守衛隊長的屋門。
「隊長大人,您接到來自帝都的動員令了嗎?我們什麼時候打點行裝,去銀霜山脈的主戰場參加戰爭?」
然而守衛隊長似乎並不這麼看,對於塞納的請求,他用醉醺醺的眼睛瞥了一下,就像是驅趕蒼蠅一樣輕蔑的揮了揮手。「繼續擦洗你的塔頂吧,小崽子,戰爭……那可不是小孩子的玩笑,你應該慶幸馬恩渡口地處偏僻,不會有任何眼瞎的指揮官把這裡作為攻擊目標咧。」
守衛隊長醉醺醺的嘟噥並沒有熄滅塞納心中燃燒的熱情火焰,雖然對於士兵來說,脫逃是個重罪,然而他還是悄悄打點好行裝,打算趁著某個漆黑的晚上離開馬恩渡口,前往到處是功勳、財富和勝利的帝*銀霜山脈營地。
由於消息閉塞的緣故,塞納的決定做得稍微晚了一些,就在他下定決心偷偷溜走的前夜,火光從帝都菲爾梅耶的方向出現,映紅了半邊天空。
整個馬恩渡口哨所的人都被驚動了,塞納藏好了行李包裹,急匆匆跑上哨塔的時候,恰好看到了身穿全副鎧甲的守衛隊長已經出現在那裡。這個平時總是醉意醺然的老人穩穩的屹立在瞭望台上,叉開的雙腿穩如山巒,右手按著一把仿佛生了鏽的黑色重劍,凝視著遠方的眼睛閃閃發光,讓塞納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高懸夜空的冷酷星子。
「菲爾梅耶燒起來了。」老人嘶啞的聲音雖然很低,卻穿透凜冽夜風,傳到了在場的每一個人耳朵裡面,「糟透了的壞兆頭……這世道看來要亂了啊。」
從那天開始,塞納就再也沒有離開馬恩渡口哨所的機會了,老守衛隊長扔下了心愛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