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點飽滿的墨跡緩緩暈染開來。
仿如墨汁在水中暈開,黑白的光影自姜遠眼前一晃而過,再睜眼時,他眼前,已然是另一幅畫面。
沒有了屏風,沒有了酒客,手中也沒有了筆,就連自身的存在,都好似變得模糊。
眼前,是一個光影疏離的院落,每一個角落看上去都那麼熟悉。風中,隱約傳來陣陣敲打聲,吆喝聲,灼熱的高溫隨風彌散,就連院中的空氣里,都好似透著股煙熏火燎的味道。
這是……春山鎮上最初的姜氏工坊!
姜遠目光微閃,心裡卻沒有半點意外。
他早知道,第一關的考驗,絕不可能就是單純地考驗畫工。
只是,如今的情況,他就像是個旁觀者,明明院落就近在咫尺,他卻好似根本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能看到,卻觸摸不到。
也不知,這一關考驗的究竟是什麼?
思慮間,眼前的院落中,已然生出了變化。
「砰」的一聲巨響,一隊渾身煞氣的戰修破門而入,氣勢洶洶地闖入了院中,隨即長劍一揮,便包圍了整個工坊。
工坊中,一個中年漢子越眾而出,玄衣長袍,面容冷肅。
見到這一幕,久遠的回憶驟然浮現腦海,姜遠瞳孔一縮,眼底驟然划過一抹厲色。
這院中的,分明是早已死在他手中的山鷹戰團團長,關山,以及他的父親,姜定山!
難道說……
還沒等姜遠的思緒整理明白,眼前的畫面,便已經如走馬觀花般快速演變。
簽下賠償契約,父親頹喪的表情,姐姐悽然的眼神,稚嫩少年不知大禍臨頭,依舊懵懂……
困守庫房,父子女三人相依為命,步步維艱,少年的眼神一點點變得清明……
乍聞父親噩耗,仿如五雷轟頂,少年的眼底,終於染上了一絲絕望……
姐姐以身抵債,被拋屍亂葬崗,少年跪坐墳頭,看著姐姐狼狽的屍身,眼神空洞,仿佛已經萬念俱灰……
一路輾轉顛沛,李峻峰墳頭,慨然立誓,少年的眉眼依舊稚嫩,眼神卻已然變得堅韌頑強……
多年安逸生活一夕破滅,血染雲華,已然變成青年的少年回首望去,滿目猩紅,那溫和的眼底,終於染上一絲煞氣……
之後,一路輾轉,修煉,追殺,被追殺……
被人收留,卻害得收留者替他受難……
得遇知交,以為能結伴而行,終抵不過利益薰心,一夕間刀鋒相向……
昔日的少年一點點長大,褪去了稚嫩,磨出了稜角,眼神卻一點點變冷,終於完全褪去了感情的色彩。他就像是草原上孤獨行走的獨狼,兇狠,毒辣,滿身血腥……
而他的修為,也在不知不覺中逐漸增加……
萬丈高樓平地起,昔日的稚嫩少年,終於成為了人人仰望的存在。漫漫枯骨,鋪就了他的登天之途。那些枯骨之中,有敵人,卻也有他的親人,他的摯愛……
壓在心底的記憶仿如狂風颶浪般席捲腦海,那些撕心裂肺的痛,那些仿如滔滔江水纏綿無盡的恨,那仿如冰冷寒夜漫無邊際的孤獨,瞬間淹沒了他的全部心神。
姜遠的瞳色越來越暗,黝黑的眼底空寂幽冷,仿佛能連光芒都能吞噬。
……
酒樓中,姜遠面前的屏風上,已然在不知不覺中染上了一片墨色。
黃沙漫漫,烽煙連天,無窮枯骨綿延起伏,刀槍林立,破碎的旌旗在風中飄揚。
整個畫面,就仿如一個巨大的埋骨場。
即便只看這麼一個畫面,就好似能想像到當初的慘烈,好似能聽到寒風自頭骨縫隙中穿過時,那陣陣如泣如訴的嗚咽聲,那瀰漫在風中的淒涼。
偏偏,在這一片埋骨場中,卻站著一個人影。
他站得很遠,很遠,就好似在天的另一邊。
由於實在太遠,他身影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個隱約的背影。那背影,戰意沖霄,凌厲無比,卻是那麼的淒冷,那麼的孤獨。
漫漫枯骨,僅餘一人。
唯有那挺直的脊背,獵獵飛揚的廣袖長袍,依稀可見風骨。
姚綬正握著筆舉
第489章畫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