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恩威

    郁濯說完這通混賬話,就眯著眼睛半仰躺在榻上懶散地笑起來,壓根兒沒指望周鶴鳴回話。

    可周鶴鳴開口了。

    少年人酒勁徹底彌散乾淨,他看著郁濯,也一字一句地回應道:「你和他雖然一母同胞,可是他心性純善,溫文有禮,待萍水相逢的平民百姓都很好;你卻不然,你在寧州橫行霸道,品性惡劣,弄得滿城惶惶。」

    「你如何能同他相提並論?」

    郁濯睜開眼,似是被這一番劈頭蓋臉的指責打懵了,只定定地看著人。

    周鶴鳴卻沒再停留,徑自轉身離開了,身影很快被吞沒於嗚咽寒風裡。

    郁濯起身吹滅了紅燭,外頭夜色正稠,院裡枯枝消隱在墨色雪霧中。

    ......狗東西。

    這十三年來,郁濯已被無數人明里暗裡說得一無是處,原本早將挨罵視作尋常,可沒有誰是當著他的面、一字一句數落給他聽的——怎麼偏就姓周的如此惹人煩!

    他原想著左右不過和周鶴鳴井水不犯河水,現在卻完全改了主意——他定要來犯上一犯,這姓周的同他僅是初見,憑什麼如此言之鑿鑿?

    他憑什麼。

    郁濯將帳側景泰藍博山爐一腳踹翻,裊裊的檀香頓時浮了滿屋,卻半分安神的作用也沒起,他將自己潦草裹進喜被中,越想越氣。

    郁濯翻來覆去了半宿,好容易壓下胸口火氣,天色漸明時方才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就被米酒給薅起來了。

    他火氣怨氣糾纏在一起,倦得眼睛都難睜開,胡亂將褥子扔到米酒身上一通好罵,罵完後舒坦一些,心安理得地閉了眼,使喚米酒伺候自己穿衣。

    米酒早已對他喜怒無常的臭脾氣見怪不怪,方才他在門外敲了半晌也沒人答話,若不是周鶴鳴已經鐵青著臉等在前廳里,他是斷斷不會自尋不快,來叫自家主子的。

    「主子,照規矩今日須得進宮面聖。周將軍人在前廳,馬車也已經備在門口了。」


    「面聖」這兩個字叫郁濯眉心狠狠一跳,神智瞬間清明,不耐煩道:「知道了。」

    他深吸一口氣,走到前廳時已經換上一副悠然自得的面孔,甫一看見周鶴鳴,對方就把臉轉過去了,一個字也不願同他多講。

    郁濯湊上去,周鶴鳴眼下烏青色隱約,可見昨夜這人也被他氣得輾轉難眠,思及此,郁濯那點餘下的不痛快頓時煙消雲散了。

    他簡直要樂出聲來,連帶著說話的語調也透出輕快:「還傻站著幹嘛?走吧,小將軍。」

    見周鶴鳴不動,他又頗為愉悅地開口:「還是說小將軍昨晚沒睡好,直到現在酒都沒醒?」

    周鶴鳴這才陰沉著一張臉,掃過郁濯同樣烏青的眼下,悶聲說:「你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

    郁濯嗤然一笑,指著自己的臉叫周鶴鳴瞧仔細:「昨夜小將軍自己認錯了人先來招惹,現在倒怪起我來了?」

    他傾身貼近,眯眼挑釁道:「你以為你是誰?誰都稀罕你醉時那點兒真心純情?不過是昨夜高床軟枕確實引得小爺起興,自己玩兒到後半夜,也算沒浪費洞房花燭。」

    周鶴鳴徹底站不住腳,他憋了半天,只咬牙切齒地憋出聲「不知廉恥」來,便抬腿逃也似地朝門口飛快走去。

    ***

    煊都的大街上還洋溢著昨日的喜氣,二人卻一路無言,直至入了宮門,遠遠瞧見個凍得鼻頭通紅的小太監,郁濯方才快步貼近周鶴鳴。

    他們靠得這樣近,好似真是一對親密無間的新婚燕爾。

    小太監是新人,自辰時二刻就候在宮門處,愣頭愣腦地站在雪地里,卻直至巳時一刻才把人等來,早被凍傻了,忙引著人往養心殿去。

    待到了養心殿門口,來開門的是個稍上年紀的內監,低眉順眼地將周鶴鳴和郁濯二人帶進了後殿。

    郁濯指掐掌心,滲出點薄汗來,這動靜沒逃過周鶴鳴的眼睛,他狀似無意地瞥了眼郁濯。

    郁濯一怔,攏於袖中的五指緩緩垂落。

    隆安帝精氣神不錯,已經能自己從榻上起身,兩人剛一行禮便招呼道:「鶴鳴,你同阿濯一起上前來,讓朕好好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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