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氏病了,病得很重,直接被人抬進了王家。
收到消息後,趙氏頗有些疑惑,但她還是第一時間命人去請太醫,並將福壽堂的一切都打點妥當。
是以,當一群人烏央烏央的擠進福壽堂的時候,色色物什都已準備好:乾淨的、帶著陽光味道的被褥,全套的器具、擺設,冒著熱氣的糕點、茶湯,新鮮的水果,洗漱的熱水、澡豆、嶄新衣衫……
可以說,福壽堂的主僕們,只要抬抬胳膊,就能將所需的物品拿到手,根本無需開口。
反倒是萬氏那些跟著她去梁州如今又被帶回來的「心腹」,一個個手忙腳亂,只知道咋咋呼呼,半點忙都幫不上。
妙儀站在人群中,將這一切都落在了眼中,暗暗點頭:趙氏果然是個厲害的。
不管她心裡如何怨恨萬氏,但大面上該做的她一樣都不拉。
妙儀眸光閃爍,心道:也好,這樣才能抓住趙氏的弱點。
趙氏指揮僕役將萬氏抬進寢室,又命人給她擦臉、灌水,還要抽空交代唐元貞安置萬氏帶來的那些親戚、族老。
忙得腳打後腦勺,趙氏忽然感覺背後有一股視線在追著她。
趙氏不動聲色,找準時機回望過去,正好看到一個年約二十三四歲的年輕女道士。
莫非這就是萬氏在途中遇到的什麼妙儀女冠?
這人,眼睛裡的東西太多!趙氏暗暗將她記在心上,決定抽時間命人査她一查。
喧鬧中,太醫來了。
跟趙氏見了禮,太醫拿出脈枕,一旁的婢女已經將萬氏的手腕放了上去。
太醫探出兩根手指,凝神細細探著,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趙氏看得分明,卻沒有立時詢問。
待太醫反覆診完了脈,趙氏才做出一個請的動作,與太醫一起到堂屋說話。
「太醫,我家太夫人身體如何?要不要緊?」趙氏問道。
太醫斟酌著措辭,「尊府太夫人上了年紀,又一路奔波,難免勞累了些,待我開些溫養的方子。嗯,太夫人若是樂意吃就吃上兩劑,若是不耐煩、不吃也可。」
得,趙氏立刻就明白了,老婆子這是在裝病啊。
趙氏客氣的跟太醫道了謝,吩咐身邊的管事娘子好生將太醫送走。
寢室里,只剩下萬氏的心腹和妙儀,萬氏悄悄睜開眼睛,略帶擔心的問妙儀:「若是那個太醫瞧出我沒病又該如何?」
萬氏一向直來直去,從未用過如此「委婉」的手段,裝病更是頭一遭。
沒經驗不說,她還心虛,剛才太醫診脈的時候,心跳得怦怦的。
妙儀走到萬氏身邊,裝著給她掖被子,實則是耳語幾句:「老祖宗只管放心,不管太醫說什麼,你只咬死了不舒服,誰也沒轍。」
太醫不是神仙,他檢查不出來,可病人就是哎喲哎喲的喊疼,他除了開些溫補的方子還能做什麼?
萬氏聽妙儀這麼一說,底氣大增。
送走了太醫,趙氏吩咐小丫鬟照著方子抓藥、煎藥。
待一切安排妥當,趙氏正準備去寢室「伺候」生病的婆母。
這時,得到消息的王家人紛紛都趕了來。
不能怪他們來得晚,而是萬氏回來地太突然,他們根本沒有準備。
王鼐依然躲在書房裡醉酒,王鼎和王懷瑾各自去了衙門,王懷恩,額,在家賦閒,但消息比較閉塞(不受寵的人,誰願意給他通風報信?)。
至於王懷瑜和幾個孫輩們則去了家學讀書。
「阿、阿娘呢?」
王鼐滿身的酒氣,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
話說當年他在圍場傷了大腿骨,養傷的時候,只顧著喝酒,根本沒有好好休養,以至於腿傷發炎,好容易被太醫看好了,又因醉酒而導致傷口復發,反反覆覆的好幾次,腿落下了殘疾。
趙氏似乎沒有聞到王鼐身上的異味兒,略帶擔心的說:「阿娘病了,似是在途中累倒了。我已請太醫診過了脈,太醫開了藥,下人已經去熬了,待會就能好。」
王鼐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暈,鼻頭髮紅,眼睛也是紅的,一看便是宿醉未醒。
他晃了晃暈乎乎的腦袋,大著舌頭問道:「病、病了?」
趙氏微微頷首。
王鼐雖醉著,可骨子裡的孝順還在,他趕忙幾步想往寢室里走,奈何腿腳不利索,酒精控制得身子也不靈活,險些摔倒在地上。
還是趙氏眼疾手快,扶住了王鼐。
夫妻兩個相攜著進了寢室。
「阿、阿娘~~」王鼐醉醺醺的雙眼掃了一圈,發現他老娘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
他推開趙氏的手,踉踉蹌蹌的跌向床榻。
萬氏聽到熟悉的聲音,本能的想坐起來,忽的想到妙儀給她出的主意,又強忍了下來。
慢慢的睜開眼睛,萬氏哎喲哎喲的呻吟著,「疼,好疼啊——」
在王鼐的記憶中,母親是個堅強的人,身體也好,從未有過如此虛弱的時候。
聽到母親的呻吟聲,王鼐的眼淚唰的流了出來,「阿娘,阿娘,您這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就病了?」
萬氏仿佛這才看到王鼐,猛地睜大了眼睛,抖著雙唇:「狗兒,是狗兒啊。嗚嗚,阿娘總算是見到你了。阿娘還以為這輩子都看不到你了呢。我的狗兒啊~~」
萬氏哭得老淚縱橫,情動之下,竟忘了裝病。
妙儀在一旁看得焦急,趕忙咳嗽一聲。
萬氏正準備放開嗓門痛哭一頓,聽到妙儀的聲音,整個人如同被炸癟的氣球,頓時軟了下來。
王鼐擔憂、心疼母親,根本沒有發現異常。
趙氏早就知道萬氏裝病了,見她這般也沒有點破。
王鼐被母親這麼一哭,不知怎的,這幾年的委屈、傷心一起湧上心頭,也跟著哭了起來。
母子兩個抱頭痛哭。
王鼎和王懷瑾踏進房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場景。
王鼎大驚,以為母親有了什麼不妥,三兩步奔到床前,疾聲問道:「阿娘,阿娘,您怎麼了?」
萬氏放開王鼐,將目光投向次子,「二牛啊,你回來了?嗚嗚,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娘真擔心見不到你最後一面啊。」
王鼎嚇得魂兒都飛了,好好的,怎麼就「見最後一面」了?
莫非阿娘得了什麼不治之症?
王鼐、王鼎兄弟是關心則亂,王懷瑾在後面卻看得分明:咦,瞧阿婆這氣色、這中氣十足的哭喊,實在不像個重病的患者啊。
他湊到趙氏跟前,低聲問道:「阿娘,阿婆的病要不要緊?」
趙氏衝著王懷瑾微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