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漸升,林中本應升騰的春日之露,已被裊裊之煙所替,萬幸此林遠離汴京城,否則若旁人瞧見,還道是北晉鐵騎已然跨過雁北,直衝著汴京而來所燃起的烽火狼煙...
不過烽火狼煙乃黑煙升騰,此林裊裊卻為炊煙,若有人近前查探,方能瞧得尋常不曾見過之景觀。
青衫少年俊朗面龐早在煙塵之下燻黑,倒將他內傷未愈而略顯蒼白的面頰遮掩,身旁兩名壯碩漢子,正圍著那已炙烤流油的野豬,眼中儘是貪婪食慾,若非嫌這豬肉太燙,怕已是忍不住伸手搶奪了。
不過距這野豬最近的,卻是一鬚髮皆白的老道,此刻他早已有一塊烤得外焦里嫩的豬肉在手,不斷吹著豬肉散出的熱氣,直顧塞肉入口,可管不上豬肉燙是不燙,邊吃口中還不斷贊道。
「你小子的謝禮,老道算是接下了...哎喲...嘶...」許是邊嚼邊說,話才至半,卻咬到了舌根,疼得這位瘋癲老道齜牙咧嘴,面目猙獰。
此番景象,直令一旁的豆蔻、碧衣兩名少女『撲哧』一聲,差點笑出聲來,為免瘋癲老道丟了面色,忙是齊齊掩唇,低聲憋笑,而他們身側老者,雖早已肚中飢餓,但目光卻不曾落在炙烤的肉上,反是將目光望向來時林中,仿佛在等待著什麼人,以至青衫少年手持木枝,將一塊炙烤的外皮已焦的肉塊送至身前,也未曾察覺。
「先生...你想等的人,若是想通了,自然會來,否則有那位在旁,即便咱們用強,恐也難改他心意。」青衫少年似是看穿了老者心思,將手中肉塊再遞近幾分道。
許是聽進了青衫之言,亦或是腹中飢餓,肉味太香,老人回首,正迎上滿面被烤肉煙塵熏至烏黑的少年面龐,那雙星眸正滿盛真切,老人欣慰一笑,接下少年手中木枝,隨即撩袍而坐,吹了吹木枝上滾燙,張口一咬,立時唇齒滿香...
「嗯...火候正好,多一分便焦了,少一分便缺幾分熟度...還有這料子,倒是難尋...安息茴香,你這謝禮,老夫是不是還要去謝謝那位天師,不然這等美味,可難吃得到...」蕭相微闔雙目,似在享受肉香,實則心中卻在思考適才青衫少年相勸之言。
「老先生過譽了,只不過是小子生下來,便無親人在旁,故而學文、習武閒暇之時,唯有以此排解,所謂熟能生巧,便是此道...更何況...」青衫少年望向閉目沉思的老者,話鋒一轉。
「更何況能為名震天下的無雙國士,烤上一回肉,我這江湖中的無名小卒,怕也是此生無憾了...」
聽得青衫少年點破自己身份,老人並不意外,只將適才微闔雙目睜開一道縫隙,目中星光透出直懾人心之光,掃向青衫少年面龐,淡淡開口:「哦?你這猜測何來?」
「那便要從蕭無名前輩說起了...」青衫少年見老者未曾否認,也未承認,反而心中又篤定了幾分。
但餘光卻瞥見那兩個壯碩漢子與上官人言已迫不及待去搶奪烤肉,許是擔心自己沒得吃,亦或擔心這三個漢子吃完,哪還有其他人的份,不僅不忙說出自己推斷,反是起身躍去。
直從三人搶奪下,爭來了一半的烤肉,分給碧衣、豆蔻少女,方才兩手來回交替拋著,以去滾燙之意,回至老者身旁,隨手取來一節斷枝,將剩下的烤肉串起,插入林地之中,方繼續開口。
「說來也怪,我從慕容谷中出時,遇蕭無名前輩,自忖不曾與這等高手有所交集,唯有師父他老人家,或能結識此等人物,而這一路來,我是百般套話,而他卻始終不曾透露出是受何人所託,只言師父信箋相托...」少年說著,已是忍不住伸手從面前肉塊中扯下些許,塞入口中,好填腹飢,直至肉入腹中,方繼續開口。
「直至汴京城外,我以此烤肉之法,方從他口中得知,他姓蕭...」少年眼下口中肉來,目光不住打量著眼前老人,見他依舊淡然,目中瞧不出絲毫其他情緒,便繼續試探。
「天下姓蕭之人多矣,但他知我本名,自我三年前初下不歸山時,便從未以真名示人,能知我本名,只有師父如實相告,而能讓師父如此坦誠的,定也是值得他老人家能以性命託付之人...這一路來,無論我去哪裡,無名前輩從不離我身側,但偏偏今日,你邀我馬車一敘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