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乃是最黑暗的時刻,也是人最疲倦,最容易睡死的時候,往往很多事故和突襲就發生在這一刻。
林老太爺不顧自己高齡,帶人提了涼水大聲呼喝著走了一圈,每當看到有人不精神,便將涼水浸透的帕子遞過去讓他們擦把臉,提醒他們逆賊很可能會在這個時候開始第二波攻擊,讓他們仔細各個隱蔽的角落,當心有人翻進來。
的確也有人想翻進來,可陸家老宅的院牆太高,且牆沿越往上越往外傾斜,他們找不到那麼長的梯子,也不好攀爬這樣古怪造型的牆。但始終一邊是最多逢年過節殺只雞的民,一邊是刀口上舔血的匪,心理感受不一樣,旁的不說,每當那粗大的木柱撞擊上大門的時候,裡頭的人就會忍不住膽寒,控制不住地擔心那大門會承受不住,轟然倒塌。
林謹容曉得這不會是一個短期活兒,不能只靠著男人們,男人們就算是鋼鐵也需要休息的。與其讓女人們閒著瞎擔心,不如讓她們也參與進去,別的不能做,拿幾把菜刀柴刀什麼的分班次沿著內牆巡查一遍也是好的。
說做就做,她當仁不讓地做了第一輪巡查的領頭人。當她領著女人們高舉著火把,煞有其事地沿著內牆巡查到一半時,雙全小心翼翼地提醒她:「老太爺在前頭。」
林謹容抬眼看去,但見林老太爺站在院子正中,表情嚴肅地看著這邊,少不得硬著頭皮迎上去:「祖父。」本以為最少也會被不輕不重地說幾句,誰知林老太爺不過是輕輕說了一句:「很好,百事小心
要得林老太爺說一句好,何其艱難。林謹容垂著眸子立了片刻,轉身帶著眾人繼續前行。
老宅後園有一處小院特別陰暗,平日裡人跡罕至。據聞,裡頭關死過好幾個不忠不義的惡奴,每當夜深之時便會有各種各樣奇怪的聲音從裡頭傳來,即便是膽子最大的奴僕也不敢輕易從外頭經過,更不要說是進去閒逛。
可恰恰的,那處院子依著院牆而建·想要從順著內牆巡遊個遍,不能不進去巡查一通。
外頭不知情由的族人還好說,幾個深知內情的僕婦卻是不肯往前走了,陸有家的把林謹容喊到一旁,神秘兮兮地道:「二奶奶,前頭這個院子不要進去了。」
林謹容自是聽說過這個傳說的,說她不敬鬼神,說她不害怕,那都是假的,她是一個曾經歷經生死又回魂的人,對於某些不可知的東西更是抱著一種虔誠的恐懼。可她再不是有人可以依靠,可以閒閒地歪在熏籠邊調香弄茶的女人,她是母親,是女兒,是兒媳·是主母,更是一個丈夫不在身邊,遙遙不知歸期的女人,她只能靠自己。
林謹容板了臉,淡淡地道:「閉嘴!男人們死都不怕,我還怕這個?」劈手奪過陸有家的手裡舉著的火把,挺直肩背,步伐堅定地朝著前頭走,聲音擲地有聲:「願意的跟我來,有鬼有神都衝著我來!不願的不勉強!」
眾人一陣沉默,雙全第一個跟了上去,清脆地道:「奶奶,什麼鬼比得上外頭的匪賊更嚇人?上刀山下火海,奴婢總是跟著您的。」
陸有家的站了片刻,咬了咬牙,大步追上去大聲道:「二奶奶您都不怕,難道我們就比您少生了個膽子的?我男人孩子還在牆頭站著呢!」
林謹容回頭看著她笑:「我們每一個人都要盡力才能活下去,才能活得更好。」人多膽壯,眾人仔細搜了一遍·確定沒有任何紕漏,剛鬆了口氣退出院門準備離開,就聽見院子某處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響。
「呃······」陸有家的嚇得打了個隔,一雙眼睛翻著白,驚恐地看著林謹容。
林謹容高高舉起一根木棒,兩股戰戰,強忍著恐懼示意眾人將院門圍起來,厲聲喝道:「誰在裡面?」
那聲音頓了頓,一片靜默。眾人全都握緊手裡的武器和火把,屏聲靜氣地豎著耳朵聽。不多時,聲音再度傳來,所有人都聽見了。
林謹容往前逼近一步,詐道:「我看到你了,趕快出來,饒爾不死!」一面說,一面示意人去報信。
陸緘費力地從一堆雜物中間爬出來,才爬出來就聽到他妻子虛張聲勢,色厲內荏的恐嚇聲,忍不住抿了唇笑,高聲喊道:「是我!」只聽外頭靜默了片刻,林謹容不確定地道:「速速報上名來!」聲音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氣勢。
「陸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