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可能哪也不去?
哪也不去,就不是謝歡了。
微生家的格局布置,他是記不得了,但他可以慢慢找,反正無人能發現。
將微生家漆黑的院子全部摸了一遍,終於找到了有些印象的那間院落。
院子被清掃得乾淨,謝歡在庭院裡站著,模糊的記憶,隨著目光所及,慢慢變得清晰。
她的院子,他只來過一次,還是因為她未能及時赴約,他情急之下才違了規矩。
謝歡朝著主屋的方向,踏步而去,就在右手即將觸碰到門扉時,腦海中倏地響起曾經少女羞赧氣惱的聲音——
「你不許進我閨房。」
當時,她是這樣說的。
二十五歲的謝歡沒有入內,規規矩矩地在院外等著她,一邊還要躲著,省的被下人瞧見,壞了她的名聲。
十八年後的謝歡,也停在了門外。
廊下無燈,照不亮他隱晦苦澀的面容,他靜默良久,這一次,還是選擇推開了門。
也不知顏顏若瞧見,會不會指責他不守禮教。
不會了,她看不見。
這是謝歡第一次進入顏顏的閨房。
四十三歲的謝歡,進入了微生顏十八歲時的閨房。
習武之人耳清目明,僅憑藉皎月微光,他也不會被任何物件絆倒。
可這還不夠,他想要看清些,再看清些。
於是用火摺子將燈燭點燃,燈罩子下的燈芯還很長,大概是剛換過的。
火苗搖曳,室內布局被火光照亮,蓋上燈罩後添了一層朦朧之感。
謝歡在房中繞了一圈,他站在床榻前,看見一床礙眼的陳舊喜被。
十八年了,竟都不曾將喜被換了。
他想伸手將此物扔掉,卻在即將觸碰時,頓住手,收了回去,他發出一聲苦笑,轉身想踏出屋去,走到一半時,又突然折返回來。
他站定書架前,在一家子陳舊發黃的書籍中,準確無誤地拿出那本格格不入的菜譜。
沒錯,是菜譜。
很難想像,一個閨閣千金,還需要學做菜。
其中有兩頁,被折了起來。
謝歡將書頁翻開,一頁是紅燒雞腿,另一頁是爆汁兔頭。
他愣住,遠去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因前朝暴君昏庸,賦稅過重,導致民不聊生、顛沛流離,即便新君登基,短期內也無法實現安康盛世。
大晉之初,仍有很多百姓吃不飽飯,匪患頻發,孤兒淪為乞丐,他在外化名晉歡,一路幫扶了不少人,其效甚微,於是孤身上山搗鼓匪窩,兩年內招安近千人。
離家出走的第三年,兜兜轉轉到了金陵。
金陵的山上沒有土匪窩,倒有個寺廟,叫什麼寺來著記不起,反正他從不拜神佛,不信仰,但還是挺喜歡的,因為有免費齋飯吃。
為了吃這口飯,他假裝去正殿走了一圈,沒拜,只為了看起來像是誠心來禮佛的。
他真的很誠心,從不離手的武器在門外卸了。
耳力非常的他,也不是刻意想偷聽什麼,有些話莫名其妙就往耳朵里鑽,也讓他挺無奈的。
當時,他剛在正殿內轉完一圈,準備跨步出去時,身後跪拜在佛像前的女子雙手合十,正是知羞的年紀,聲音輕得如蚊子叫般,也只有他能聽見——
「信女在上,佛祖」少女聲音微頓,知道說錯了。
謝歡嘴角微揚,差點沒憋住笑,他好奇地扭頭看了一眼,瞧見少女淡粉色的背影,梳著未出閣的繁瑣髮型,掛著兩根粉色的髮帶,兩側還垂掛兩支細長的小辮子,拜佛時兩支辮子就掉到前面。
不知為何,他不急著出去了,在大殿裡多轉了一圈。
只聽少女重新開口,「佛祖在上,信女想要父親母親長壽安樂,想要二哥與單姑娘的親事如願以償,還有信女想求一個能相守一生的蓋世英雄,長相俊秀,可以沒有家財萬貫,但要善良正直,某一日騎著白馬降臨」
越說越輕,直到連謝歡都聽不見。
說得這麼詳細,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