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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夜月上柳梢,溫杳便悄悄與陳笙在六厘巷碰頭。
小姑娘粗布褐衣,覆著雪青斗篷遮住了大半面孔,似風塵僕僕遠道而來。
夜勤本就鬆懈。
獄門口兩個正有說有笑的獄卒忍不住多嘴。
「喲,這是誰家來探監的小丫頭?」其中一人還戲弄般的想要去挑溫杳的斗篷。
陳笙拍去他不規矩的手「蔭山那些人不少家眷都在彭城岳陽附近,畢竟還未定罪,人家姐妹探監,不足為奇。」
那獄卒倒沒起疑,嘿嘿笑「瞧你平日沒那麼勤快,該不是見人家長得俏……」
「去去去,換班!」陳笙對他們的調侃習以為常。
門口的獄卒無趣擺手,收起刀劍勾肩搭背,嚼著腥言碎語晃蕩而出。
陳笙忙壓低聲道「半炷香過後,下一班執勤就到了,我先在門口替你守著。」
溫杳點頭,心知若被人發現他們都沒好果子吃。
牢中昏暗潮濕。
火把明滅間照的人心惶惶,嘶聲慘叫不絕在耳,溫杳吞著唾沫,停駐在牢門前。
那人苟延殘喘的趴在地上,顯然遭過嚴刑拷打,白囚染血,手腕處有著刺青。
溫杳忙蹲身貼著木欄,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很弱。
她從衣襟里摸出早就備好的川薊丹參丸,塞進囚犯口中,不肖片刻,孱弱氣息慢慢緩寧。
「……是、是誰……」
那人嗓子裡冒著血泡,呻吟嘶啞。
溫杳心頭一驚一喜,忙托著他臉頰輕道「我是溫家七姑娘,溫杳,你可是我大哥軍中人?」溫蕤庭的親信副將都喜紋長鋒刺青,如刀如劍,庇佑邊疆。
那副將胸口起伏不定,渾身的疼痛叫他呲牙咧嘴,一聽到溫家二字,渙散的眼神就似迸出了光。
「溫、溫小將軍的妹妹?」
「是,」溫杳咬牙,這些副將隨溫烈等人出生入死,卻不得善終,「我知道大哥和伯父不會通敵,我想問問你,在隆靄坳,究竟發生過什麼?」
她長話短說,言簡意賅。
千里之外的始末,除了當時蔭山邢宜城等在場者,無人可知。
那副將卯足了力氣半爬起身,臉上的血痕令人看不清原本是如何清秀的臉龐,年輕人死死抓住溫杳的手。
「我、我是跟隨四公子守在邢宜城的左衛……那是丟城前日,武國侯帶著幾兄弟和三萬人馬突然冒雨出城……」他後槽牙打顫,渾身抽搐。
「你休息一會。」溫杳見狀忙安撫。
「不、不……」小副將眼眶通紅,越來越激動,「溫小將軍說,祿安道的求援十天未至定是出了狀況,他、他要去隆靄坳接洽,可再也沒有回來,第二、第二天,廣騰邢宜城突然傳來小將軍投敵一說,軍心大亂、潰不能防……邱郡都尉更索性舍了天時地利選擇退居後防……」
副將的耳朵眼鼻不斷有鮮血流淌,他壓根感覺不到。
「武國侯絕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他喝道,筋疲力竭暈厥過去。
溫杳還未及深思,就聽得獄門口的陳笙高聲嚷道「太守大人,夜半三更,您怎麼來了。」
姜震髯?!
溫杳頓感不妙,忙低下腦袋將斗篷覆上,就見到壁火下大腹便便的男人振臂一揮。
「把這牢門守好了不許任何人進出!」
似是特意來堵她的。
陳笙沒有料到姜太守會突然來獄,又見溫杳被堵心急如焚,只覺自己搞砸了一切,若是七姑娘因此遭劫,他怎麼對得起武國侯門?
陳笙目光一凜,拇指已推開了腰側的刀口。
眼見著是一腔熱血,要殺人闖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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