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慎離開了五六天後,太史淼交給藺老太太帶著。
原本前一兩天還好好的,但是第三天開始的時候,藺老太太的身體變化巨大。
她有時候一躺是昏著一整天,清醒的時候會給太史淼做一天的飯,然後用那雙骨頭都凸出來的手摸著太史淼的頭髮,說:「心肝兒,肚子餓了,叫祖母起床。」
太史淼在第七天清晨推開自己的房門,搖晃晃的走到藺老太太的屋裡。
房間裡昏暗,瀰漫著一股死氣,金色的陽光穿過窗欞灑進這個簡陋的地方,太史淼伸手掀開粗布簾,鑽了進去。
她趴在藺老太太的床邊,拉了拉被角,小聲軟軟道:「祖母——」
藺老太太紋絲不動。
太史淼翻到床上,差點摔了下來,她連忙穩住身子,摸了摸藺老太太的臉頰,「祖母,起了。」
以往的時候藺老太太稀疏的眉頭都會動那麼幾下再慢慢睜開眼睛,現在卻是平靜得躺在那裡,仿佛沒有聽見太史淼的呼喚一樣。
太史淼細嫩的手指移到藺老太太的鼻子下。
沒有任何的氣息。
藺慎離開後她格外的乖,原本被藺慎養得白白胖胖的臉蛋消瘦了不少,她看著床上的藺老太太,好一會兒才眨了眨眼睛。
……
東莞陸南,清秋州山溫水軟,當地太守治安頗得聖上讚賞,經濟比不上京都繁華,但也是民生安泰。
牆砌的青灰色高大城門起伏在地平線上,是一道利落的弧,藺慎他們尚未進城的時候,陳昊祖便忍不住發出一道驚呼聲。
「藺慎!藺慎!你快看!」
藺慎說看到了。
他心裡感覺實在不怎麼舒服,像是什麼在梗著一樣,想了想藺謹寶在家裡有祖母照顧,應該不會出什麼事,便將那種心慌之感壓了下去,抬頭看向城門外排隊的人。
人很多,大概要排到傍晚,有前來應考的考生,有陪同應考考生的爹娘,還有趁秋闈撈金的商人,以及各路的文人墨客。
車夫停了下來,說到了。
陳昊祖率先跳了下去,藺慎對車夫道了句謝,下了牛車。
「快點!快點!藺慎!」陳昊祖拽著他往前面跑,藺慎跟了上去。
隊伍很長,陳昊祖拽他排了隊,從包袱里摸出一個大餅擦了擦往嘴裡送,一邊吃一邊道:「趕緊考完趕緊回家,說不定回家後過幾天收到中舉的消息了。」
他正吃著,忽然一陣喧鬧,便連忙抬頭,聽人道:「那是誰!」
「好大的排場!」
「聽說陛下有派聞名京都的傅公子來監考。」
「是那位博學滿天下的謙謙君子傅修懷嗎?」
「好像是的……」
眾人的目光連忙看了過去,連還在把守城門的城門校尉也離了自己的崗位,諂媚的迎了上去。
「傅大人。」
官道側上停著一輛馬車,馬是駿馬,身後的車轎是好轎,乾乾淨淨,纖塵不染,青藍色,其上是傅家的家族圖騰,觀其高雅,甚是顯眼。
駕馬的少年從懷裡掏出一塊令牌遞給城門校尉,令牌是皇上賜予的通城令牌,城門校尉匆匆掃了一眼便遞了回去,回頭轉身大聲道:「還不快讓開!讓傅大人進去!別誤了傅大人的時間!」
把守城門的士兵們連忙讓開,少年對校尉頷首道了聲謝,揚起手裡的鞭子駕起馬車進城,從始至終,車轎里的人未曾露出個臉來。
車轎經過藺慎面前的時候,一陣風吹而過,車簾翻起一角。
裡面的人似乎察覺到什麼,抬眸,容顏驚艷一筆,似寒冬初雪,似夜空弦月,正襟危坐,目光平靜如水。
車轎從藺慎面前行駛而過,藺慎垂下眼眸。
車轎慢慢駛入城裡。
長長的隊伍還在繼續排起。
陳昊祖吃完了手裡的大餅,說:「京都的人是不一樣啊,直接可以進呢,像我們這些要一直排隊了,還好沒帶藺妹妹來,不然她要在這裡曬一個下午呢。」
藺慎低聲道:「是啊。」
傍晚的時候,排到了藺慎他們,審核完了戶籍,放了進去。
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絲竹弦樂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