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一片寂靜,陡然聽得二樓一陣桌椅板凳掀翻的巨響。
書生與屠夫駭然起身,桌子底下有輕微的刀刃出鞘之音。連帶著一側的紅衣寡婦也跟著「咻然」站起,冷眸霎時往上瞟。門口的乞丐更是站起身來,握緊了手中的竹竿。
便是這動靜,讓一旁的護院警了心。
四下的氛圍變得何其詭異,誰都沒有動手,誰也不敢說話,一個個屏住呼吸。
卻聽得上頭的門突然打開,芙蕖哭著跪在門外,「小姐,奴婢知錯了,請小姐息怒!」
上官靖羽在房內罵道,「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讓你看著點我的白玉簪子,你倒好,竟然惦記上了。如此手腳不乾淨,打量著我是睜眼瞎嗎?不知死活的東西,也敢來打我的主意!」
「小姐,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芙蕖哭著磕頭。
「今兒個你就跪在這裡,不許吃飯!你要知道,那可是我娘留給我的遺物,傾盡天下找不到第二支,何其寶貝。這要是在東都,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上官靖羽冷喝。
房門被重重合上,「跪到雞鳴頭遍再起來!」
緊接著碗盞碎了一地的聲音,大抵是飯菜被掀翻了。
「小姐再生氣,也不能不吃飯,奴婢……」芙蕖在外頭哭哭啼啼。
上官靖羽在房內厲聲道,「吃吃吃,還吃什麼?都毒死算了!」
這陣仗,儼然刁蠻任性的小姐性子。
便也是這句話,讓底下那些人都跟著神色微恙。
丞相府出來的護院也不是傻子,一個個不但身手了得,而且都是上官鳳的得力心腹。
雖說自家小姐的性子確實剛烈,連帶著相爺都不敢輕易招惹。但小姐從不是無理取鬧之人,何況方才那些話,旁人聽著是主僕間的訓斥,丞相府里出來的護院,卻一個個心生疑竇。
任誰誰也沒聽說過,相爺夫人留下過什麼白玉簪子,還是天下無雙的。
環顧四下這些詭異的生面孔,耳畔是小姐那些話,毒死算了……
「各位客官,這飯菜……」店小二端著飯菜上來,不料那些護院緊跟著往樓上走,各回個的房間,「各位客官,你們這是作甚?飯菜難道不合諸位的胃口?若是嫌飯菜不好,小店還有上好的女兒紅,可以供各位品嘗。」
聽得為首的護院冷道,「小姐都不吃,我們怎麼敢吃?不怕回去挨刀子嗎?」
一句話,直接將店小二給噎住。
芙蕖還守在門外,一個勁的抹眼淚。
有人守著,底下那些人吃完飯也只能各回各的房間。
入了夜之後,四下靜悄悄的,唯有大堂內的燭火還在不安的跳躍。芙蕖一刻也不敢放鬆,時下一更左右,她靜靜聽著房內的動靜。
果然,裡頭有了動靜。
所謂雞鳴頭遍,是丞相府里人人都知道的,上官靖羽小時候鬧過的笑話。
彼時上官靖羽年歲小,聽得半夜的敲更之音便會嚇得哭鬧,非要上官鳳改成雞鳴之音。說是雞鳴頭遍就是一更,雞鳴二次便是二更,雞鳴三遍就是三更。
上官鳳由著她鬧,上官靖羽便教手底下的奴才,半夜翻雞窩,鬧得整個相府雞飛狗跳。
最後上官鳳從宮內帶來西域進貢的金沙漏,用於計時,取消了府中的打更之舉,上官靖羽這才作罷。
護院從後窗翻入上官靖羽的房間,恭恭敬敬的跪在上官靖羽的身後,「小姐。」
「很準時。」上官靖羽站在門後,「外頭怎樣?」
「晚飯時遵照小姐提示,已經放了信鴿回去,相爺回復,這些人就是近來朝廷通緝的五怪。專門打家劫舍,半道剪徑。」護院道,「朝廷海捕不得,沒成想竟竄到這麼偏僻的地方。相爺已經帶人過來,想必天亮之前就能趕到。」
上官靖羽頷首,「找個人,把芙蕖替出來。」
護院頷首,「明白!屬下派人先護送小姐和芙蕖離開。」
*
馬車徐徐而去,遠離是非,遠離廝殺。
偌大的房間被黑暗籠罩的房內,只有少許呼吸聲在穿梭,詭譎的氛圍教空氣都為之凍結。
「你是什麼人?」黑暗中,這聲音分明是店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