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至今的王朝,君臣之間的權力爭鬥便是一個永恆的命題。
一般而言,只要不是王朝末期,君王大多能占據一定的上風,這是皇權至上的基本體現,也是這個世界最重要的運轉規則。
大齊經曆元嘉之變以後,皇權不可避免地遭受較為嚴重的打擊,李端只能選擇放低身段和江南世族合作,並且讓渡出一部分權柄,以此保證大齊國祚的延續。
這就是京軍被江南世族掌控的緣由。
便如那天在觀雲台上李端對陸沉所說,他十來年如履薄冰並不誇張。
誠然,江南世族不是鐵板一塊,其中分為好多股涇渭分明的勢力,李端可以利用他們相互制衡,從而確保自己的皇位穩固。
但是歷朝歷代,哪位君王可以容忍京軍長期握於他人之手?
細究起來,李端這次對京軍將帥的調整不算過分,畢竟大部分軍權還會握在那些人手中。
陸沉攜收復大片故土之功,以國侯之爵晉升大將軍,也不過是暫領三軍、不到四萬人而已。
但是對於百官而言,這是一個非常明確的信號,若是這一步直接退讓,後續會更加麻煩。
滿朝重臣悉數跪地勸諫,仿若李端做出一個無比荒唐的決定,以至於他們只能選擇這種激烈的態度。
至於實情究竟為何,兩邊心裡都非常清楚。
一片跪地的大臣中間,依舊站著的陸沉顯得十分惹眼。
他對這個局面有所預料,然而此刻親眼目睹仍舊感到震驚,以及不由自主地對天子生出一抹同情。
可他又能怎麼做呢?
當日在觀雲台上他便勸過天子徐徐圖之,針對那些中下級將官的調換或許會遭遇一些曲折,但不至於引發集體性的反對。
如果天子見好就收,想必今天這場議政會很順利,但他急切想要改變京軍的上層格局,這毫無疑問會激起這些重臣的抗拒。
陸沉心裡泛起一陣無力感,他的根基在邊軍,即便功勞再大也無法扭轉這種強大的群體意志,總不能在文德殿上演全武行,用武力逼迫這麼多重臣低頭。
朝堂是講究規則的地方,今日他不講規矩,他日旁人自然也可以用同樣的手段對付他。
除非陸沉擁有凌駕所有人之上的強悍實力。
重臣們依然在勸諫,似乎天子不收回成命他們就不會起身。
陸沉不禁看向那位坐在圓凳上的老人。
此時縱然薛南亭出面支持天子,對於逆轉局勢也無法起到根本性的作用,唯有執江南世族牛耳的左相李道彥才有這個能力。
至少他可以改變一部分文臣尤其是幾位尚書的態度。
李道彥似有感應,他扭頭望著陸沉,給了這位年輕國侯一個晦澀難明的眼神。
便在這時,一位內監的聲音在殿門外響起。
「啟奏陛下,荊國公求見!」
短短一句話九個字便壓制住殿內重臣的聲音。
李端心中鬆了一口氣,連忙點頭道:「宣。」
片刻過後,一位老態龍鐘的武勛在一名中年男人的攙扶下,步履蹣跚地走進文德殿。
李端和李道彥幾乎同時起身。
天子往前走出兩步旋即停下,轉而對陸沉說道:「山陽侯,替朕攙扶荊國公。」
陸沉應下,快步走到那位滿頭稀疏白髮的老人跟前,攙起他的左臂。
老人看了一眼陸沉,微微一笑。
他便是荊國公韓靈符,時年七十七歲,是大齊朝如今僅有的兩位國公之一。
在蕭望之因功晉升之前,韓靈符是唯一憑藉扶保江山之功加封國公的武勛。
陸沉對這位老人的履歷很了解。
十五年前河洛失陷之時,韓靈符身為江南道行軍總管,第一時間擁護李端登基即位,他麾下的七萬多廂軍也成為如今大齊京軍的前身與骨架。
簡而言之,韓靈符是京軍南北兩衙的奠基人。
只不過這位老人因為身體抱恙,多年前便退出朝堂,很久不曾過問朝政。
更加難能可貴的是,他沒有因為自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