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要是能重來,回到那個手心手背的年代,該多麼美好啊。那年櫻花亂舞,桃樹芬芳,落花堆積了一層又一層,年幼的孩童們踩在柔軟的花毯上,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忽而飛起,忽而降落。
那時,我們三人玩捉迷藏,手心手背,選出抓人的和躲起來的人。我和妹妹每次都悄悄對好手勢,弟弟總是被選為抓人的一方,然後我就和妹妹悄悄躲在弟弟的床下,等到弟弟找了半天垂頭喪腦回到房間的時候就跳出來,嚇他一大跳。
哈哈,傻弟弟總是以為他運氣不好,總是抓人,還總是抓不到。弟弟啊,你真是固執,總是認為我和妹妹不會躲在同一個地方,希望你如今不要再這樣固執了,會吃虧的。
你說你要生若秋葉寂靜,死若夏花絢爛。你為什麼這樣想呢?你笑著告訴我,人活著不要浮華,不要和別人爭,但人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往後的世間繁華都和你無關了,為了讓世人記住你,就要死的絢爛。
我一直不來理解你的意思,但我知道你這樣想肯定是不會錯的。你還不能死,因為你說過,要如同夏花絢爛的死去。
一千年,我們都一起走過了一千年,從當初的幼稚,到現在的成熟,雖然不再像當初那樣幼稚,但是我們誰都沒有把當初手心手背的誓言忘記,沒有忘記那段刻骨的年華。
在我們做到之前,誰也不能死,我知道你心中一直相信我沒死,對,我不會死。因為我還沒做到,我們三人還沒有過上無憂無慮的日子。誰說凡人可憐,凡人他們可以一生無憂無慮,和他們的親人生活在一起。
所以你也不能死,連我這個註定活不過二十歲的倒霉蛋都沒死,你怎能死?雨水打濕衣襟,淚水混合著雨水順著姬長夜的身軀流下,滲入泥土之中。姬長夜瘋狂的刨著土,他知道妹妹就在地 下,守著靈台的一絲清明,等著他,等著等待了數年的人。等著不可能出現的人來救她,而那個人明明自身難保。
姬長夜一邊刨土,一邊哭泣,他好怕,怕再次見到妹妹的時候,已經是天人相隔。想到這裡,姬長夜放聲長笑,笑的蒼涼,笑的瘋狂,嘶啞了也渾然不覺。他就是個煞星,到哪裡都會帶來苦難,如今連妹妹也落得這番下場。
哈哈,他就是這樣的人啊,親人背叛他,他的朋友妹妹都受到傷害。
姬幻歌被下葬在此處,作為利用品,她已經完成了宿命,姬長夜看著這張熟悉的臉,一陣揪心的痛幾乎要讓他死去,頭腦一片空白,無盡的傷悲如同噴薄而出的地火,無法遏制。
這張臉他看了一千年,陌生了數年,如今再次看到卻是陰陽兩隔。
他感覺好冷,這個世界熟悉的人離他越來越遠,弟弟在姬家為飛升而閉關,妹妹慘死,心愛的人也落得這般下場。
姬長夜垂下頭,緩緩摩挲著三千劍,三千劍微微顫抖,訴說著哀傷,想要安撫姬長夜,卻不知道該如何做。她認識姬長夜數百年,知道姬長夜的性格,此時的他不需要安慰。需要,一個發泄怒火的機會。
三千劍隨即戰意澎湃,劍鳴聲一聲高過一聲。如同海潮聲般一浪蓋過一浪,雨簾被狂暴的劍氣掀起, 風中一陣陣低聲嗚咽傳來。
黑峢在他背上震動著,打散即將落下的雨水,直接蒸騰為霧汽。
姬長夜眼前一片模糊,忽然一片血紅映入眼帘,他的眼被血色覆蓋,這片血色主宰他的心,主宰他的意志。
天地昏暗,就讓我來讓天地不再寂寞吧。
一雙寂靜的雙眼微微張開,一起一合之間道盡道境不可言。這就是高境界的強大,他,獨立在真葉靈墟,他,高高在上。
眼神中帶著一絲不忍,還有回憶。他想起了那個笑靨如花的女孩,那個膽怯卻要強的女孩。
紅塵中掙扎,誰都無法真正保全自己所愛的一切,既然今日我神殃見到,那就讓它不再是一個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