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要水上動手,也要水上有人才成!」張良見她護父心切,略一搖頭道:「現如今蘭池水面並無船隻燈火,哪裡有人接應?我只是覺得哪裡似乎有些異樣,未必就是有人,且去看看再說!」趙青見他說的有理,仍是有些放心不下,忍不住向著一片銀亮的池面上看了一眼,這才撥轉馬頭,跟著張良下塬而來。
兩人離著那碼頭還有一二里地,眼前草木漸盛,可見往前去儘是一片樹林,馬行不速,又時有樹枝勾扯,行動起來,動靜便有些大,兩人便將馬匹留在林外,各自屏息凝神,悄悄向著池邊摸來,張良如今內勁雖有,這等躡手躡足輕身本事仍是不如趙青,只得讓她先行,自己踩著她腳蹤而進!
「他娘的,這裡到底是甚麼鬼地方,海不像海,河不像河,等到現在,也他娘的沒個船來!此地人家,都他娘的不用來打漁過活麼?」兩人在樹林中潛行不到半里地,已是聽見有人抱怨之聲,聽這聲氣,十足便是三士後人中使分海刺的公孫篤,禁不住都是臉上一喜,只不過趙青所喜乃是這三人似乎困在這裡,自己父皇並無危險,張良所喜卻是三士後人到底不曾落在大風府手中,還有搭救機會,只是這樹林中枝枝椏椏,腳下枯草糾纏,其間還有些酸棗枝子,尖刺在冬日裡凍得生硬,十分銳利,甚是難行,讓兩人心中雖急,這腳下仍是慢了不少!
「打漁?打甚得漁?」古冶謹聲音也是響起,似乎一肚子怨氣道:「夜來天色未黑之時,我只當水裡那物事乃是個鯨魚,看著不游不動,還當是死了,枉費我遊了十幾里水面過去,他娘的原來是個石頭魚,水裡怎地會生出石頭魚來?好在這些小魚還都是些活物,就是沒火沒鹽的,一點味道也無!」
古冶謹話音剛落,田自慎聲音便跟著響起道:「我看那姓韓的,也不是甚好人,故意戲耍咱們兄弟,他娘的說是張良兄弟那仇人在西邊,讓咱們徑直往西就是,咱們一路緊趕慢趕,卻是這麼大一片水面,早他娘的說一句那人住在島上,咱們也能備一條船來,如今可好,只能在這裡乾等,這地方看著也是個碼頭模樣,竟然到此時都無船來,等到天亮,若是再沒船來,辦不成事情,回去只怕被那姓韓的笑話!」
張良同趙青此時已慢慢摸到近前,多少能看清外面情勢,生怕再往前去,弄出動靜被這三人聽見,反而不妙,悄悄蹲伏下來,從這樹枝間隙中望了出去,此時月色明朗,但見三個莽漢團團圍坐在池邊一處乾草地上,心裡都是偷偷一笑。韓令說動三人前去刺殺始皇帝,這三人卻只當是替張良報仇,不過韓令說的是一路往西,乃是順路而走,怎奈這三人生長海島,海上船隻說東便東,說西便西,這三個莽漢便只當是徑直往西,誰料被蘭池阻住去路,雖是他三人水性不錯,看著這一派茫茫水面,不知遠近,也不敢貿然下水過去,礙著面子,怕被韓令恥笑,又不好折返回去,卻不知韓令早已離了田家村邑,只剩這三個莽漢在此挨餓受凍,枯等船來,須知蘭池乃是皇家禁苑,尋常百姓連蘭池近處都不能來,更遑論敢近水打漁?
「如今卻怎麼辦好?」趙青見到底尋見這三人,心裡倒是起了煩難,若是就此現身叫他幾人回去,這三個莽夫未必就肯,要說眼前這張良就是他三人想要結識的那好漢,這三人又必然不信,強行將他三人帶走,又不知憑著自己兩人,有沒有這份本事!抬眼見張良也是一臉沉思之色,不禁微微一笑,輕輕在張良耳邊道:「不如我們前去告知我哥哥,帶上東陵侯同秦伯伯、曾大哥一起來,將這三個蠢貨打翻捆起來,送回去給田橫如何?」
張良正心中思索如何將這三人勸轉回去,忽覺耳邊吐氣如蘭,知道是趙青附耳低言,只是他與趙青雖相處已久,彼此也都模模糊糊知道對方心中意思,可此時只有兩人在此,趙青突然這般親昵舉動,讓是讓他有些心中慌亂,整個身子陡然一僵,臉上一陣燒熱,原本心中縷縷條條,極為明晰的思路也亂做一團,連手腳都有些無從措置,好在兩人所處之地有些昏暗,月光不甚明亮,這才看不見他滿臉通紅!
「不……不成!」張良勉力調勻呼吸,寧心靜神,過了半晌,這才口舌僵硬,直盯盯的看著前面道:「這三人性情暴烈,最是折辱不得,若是被咱們打翻捆住,再送回給田橫,與他們只怕是莫大恥辱,若是就此自戕,反而是害了他三人性命!待我再想想,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