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為壓下了所有的痛苦,再不表露在眾人面前。他的手足開始恢復氣力,試著運轉靈氣時,五宮之中跳蕩的感覺仍然沒有熄滅,讓他感到些許欣慰。接連不斷的磨難,讓胡不為深深意識到了,在這樣的亂世之中,僅憑著頭腦機敏是遠遠不夠用的。騙術和見機逃避並不足以存身自立。
這是個講實力的年代。
每個人想在無窮無盡的波折苦難中生存下去,就必須不斷的錘鍊自己,讓自己足夠強硬。
在這個危機壓迫之下,他開始強逼兒子練習法術,但在第一輪的考較之後卻驚喜的發現,小胡炭竟然把整本《大元煉真經》都背完了,秦蘇一年多來加緊鞭策,還讓小娃娃背住了許多莫名其妙的法術咒語,胡不為雖然不明其義,但料想是不會差的。
待得秦蘇讓小胡炭研墨寫字,工工整整的把百家姓寫完一遍,胡不為感激得都要背過氣去。他的兒子!會寫字了!他忘情撲到床邊跪倒,一把捧住秦蘇的手,連聲道謝。可憐的姑娘哪禁得住這個,驚慌羞喜竟相湧來,一時不知所措,飛紅了雙頰,落荒逃出門去。但秦蘇剛跑出門口,卻又後悔了。
八月十二,八月十三。胡不為一天比一天欣慰,兒子的所學所知,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秦蘇這個良師教導得法,讓胡炭記住法術築基的許多口訣,身上的穴位走向,五宮的位置,她都在道上一一講解清楚,只要有了合適機緣,讓胡炭靜心修習,他也會掌握法術的。
胡不為對這個溫婉女子真正敬重起來。看向秦蘇的目光中,漸漸多了一些溫情。秦蘇時時偷看他的表情,如何不知他的變化,芳心竊喜,隱隱覺得,阻礙在她和胡大哥之間的所有障礙,正在一件件的被搬空。
十四日是個薄翳天氣。賀家的所有僕童一早就開始忙碌起來了,擺設香案,張燈掛彩,採買果餅,為明日中秋祭月作準備。胡不為早晨精神好了些,不用秦蘇攙扶,自己到庭中走了一圈,並不覺得很疲累,正微有欣喜,忽然看見忙碌的下人歡聲準備中秋,勾起前事來,又不由得傷感,忙不迭的避回房中去了,一日不再出來。
到了臨晚,賀老爺子范同酉過來看他。到門口時卻聽見房間裡胡炭在背書。胡不為早間受了刺激,更覺時機緊迫,押著兒子背半天書了。
「爹爹,炭兒餓了。」胡炭哀求說。
「等你背完書,爹爹給你買糕吃。」
小娃娃不說話了,似乎囁嚅了幾聲,又開始低聲背書。「古有善足者,登萍可度水,踏草可騰空,時人嘗異之。千里俊驥,銳足趁風,尤難望其項背,扶搖飛隼,輕翼翻雲,不得銜其塵煙。其行也,電光急掣……」
「這是青衫度雲訣!」門外欲要叩扉的兩個老頭駭得險些叫出聲來。聽房裡胡炭滔滔不絕,把青衫度雲訣的總綱,到下面換氣、縱體的幾段文章背誦出來,幾乎一字不差,面上的震驚愈來愈甚。
「你怎麼把青衫度雲訣教給外人了?」范同酉把賀老爺子拉過一邊問他。「不是說只能教給親傳弟子麼?」
「我沒教他!」賀老爺子急著眼辯道,臉上同樣是驚疑不定。心中隱隱閃過一個念頭:「這幾個人來到賀家莊,難道是另有圖謀,偷師學藝來的?」
可是,誰會特意把自己的魂魄抽掉,布這個絕世大局來誆騙自己?青衫度雲訣雖然珍奇,可也還沒到讓人下如此血本的地步。
可是……胡炭會背住青衫度雲訣,這又是實實在在的事,怎麼解釋?
兩人一個瞪一個,渾然不得其解。好半天,再回到房前偷聽,裡面胡炭開始嘟嘟囔囔,不認真背誦了。
「……金爐火熾,始得元珠有象,太乙歸真,咕嚕咕嚕……都來片晌工夫,永保無窮逸樂。唾!唾!啐!……至於仿危慮險,慎於運用抽添,養正持潤,啵……要在守雌抱一,自然復陽生之氣……」
「養正守潤?他也背成養正守潤?」賀老爺子似乎有些明白了,細一推敲,忽然間便恍然大悟。全明白了,胡炭為什麼會背《青衫度雲訣》,為什麼會背這篇不傳之秘《中線開息法》。他都知道了,可是,事實卻教人幾乎不敢相信。
「我知道了!」他對范同酉說,眼睛裡熠熠閃亮,是抑不住的欣喜和驚訝。
「知道什麼了?」
《中線開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