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在爭吵中,氣急了會問候別人的祖宗,二零一六年十月七日這一天,站在母親墳前的高二妞也不例外。只是把她母親鄭秀活活氣死的不是外人,正是高二妞的父親高大峰。因此在瓢潑大雨中,跪在母親墳前嚎啕大哭的高二妞一不留神的問候了自家祖宗,「高大峰我去你瑪的祖宗十八代!!」。
「砰!」高家祖宗用一道閃電親切的回應了自家子孫的呼喚,一陣青煙過後,高二妞跌跌撞撞的爬了起來,她抬頭看著鄭秀的墓碑,喃喃自語道:「我不是已經死了嗎?這就是我的墳?我這是變成了鬼?還是又活了?……」
沒錯,此刻高二妞身體裡住著的已然是她母親鄭秀了,而她自己則被高家祖宗以一種打了折扣的方式實現了剛才的願望。
一九五七年十月,陝西境內有一個名為高家坳的山村,村裡有個嗜酒如命又因賭博破家的窮光蛋名叫高全興。解放前他家是村裡的地主,人們稱他為二少爺。因他嗜賭早早就把家產敗光,解放後雖然避開了土改,可他不但沒有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反倒覺得賭博救他一命從此還愛上了喝酒,前兩年家裡的婆娘終於忍無可忍捲鋪蓋跑了(實在是除了鋪蓋也沒什麼東西好卷,留下個六歲的兒子半死不活的跟著他。
若是旁人把日子過成這樣,但凡有點羞恥心的都會抬不起頭,可他倒好,喝點酒就愛拽著人說,想當年他二少爺如何如何,你們這些龜孫又如何如何,誰要勸多兩句他就能躺別人家去。他這種不要臉又混不吝的架勢使自己成功從二少爺轉型成了「二大爺」,附近村子都知道有這麼一號不能沾邊的人物。
這一天,二大爺高全興渾身濕透,衣褲淌水,頭上還掛著幾根雜草,夢遊般的回到了家中。他六歲多點的兒子高大峰躲在牆角,時刻準備著在他爹發酒瘋時好第一時間躲避。
像水鬼一樣的高全興茫然的四下看了看,然後就瞪著一對牛眼對著天空開始發起了呆。隔壁鄰居張嫂子端著一簸箕窩窩頭,一邊朝正屋走,一邊偷偷打量著遠處明顯不太正常的高全興。
然而高全興此刻根本沒功夫去在意別人的眼神,他的身體裡仿佛正在演奏神曲忐忑,歌唱者自然是高二妞那充滿力量的魂魄。話說高二妞在好不容易弄清楚母親的真正死因後,卻在上墳時被雷劈昏過去,再睜眼竟然附身到了自家爺爺的身上,還差點淹死(其實是已經淹死了,這實在是值得高二妞多嚎幾曲。
內心瘋狂了一陣之後,高二妞漸漸冷靜了下來,看著這四面漏風掛滿蛛網的家,那躲在牆角流著鼻涕的不明黑色生物,哦,貌似那就是以後自私狠毒的高爹啊,高二妞眼睛一眯,正要站起身來,誰知道黑色不明生物高大峰實在是非常有戰鬥經驗,一個鷂子翻身從牆角躥上破炕,接著飛身一撲從炕邊的破窗翻出家去,一溜煙消失在了天際。
高二妞凝固在了一個半起半蹲的姿勢里,思緒竟然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幾十年後那個大腹便便耷拉著眼的陰冷男人,他從不提起自己的童年,爺爺的名字只在奶奶的墓碑上出現過那麼僅有的一次,清明也從不去上墳拜祭。那些陰暗的回憶和無人解答的迷惑竟然從一個矯捷翻窗的背影中重新浮現了出來。
此刻,那些憎恨憤怒因為時光的錯亂而變的無所依託,只存在於可憐的高二妞一個人心裡。她決定先讓自己好好活著,然後才有力氣去解決那些問題。
二大爺的記憶像老電影一樣在高二妞的腦海里播放,有的快有的慢,有的模糊有的清晰。高二妞花了一個上午大致看了一遍,最後總結了一下,二大爺就是一個人渣。富裕時不仁善,貧窮時不努力,雖沒有殺人放火的做惡,但對親人卻毫無人性,是個典型的窩裡橫,專坑自己人。孝順不用談,敗光家產氣的爹死娘上吊,全靠老婆養活不說,還經常喝酒打人,打的他老婆兩次流產,最後老婆跑了,全村沒一個人去追,都覺得跑晚了。他六歲的兒子沒吃過他一口飯,倒是吃過他不少拳打腳踢,估計今天高全興如果淹死在溪水裡,他兒子能笑出聲。
真是一個充滿負能量的人渣啊,高二妞嘆了口氣,緩緩站起身來。對著老天點了點頭,心裡暗道「也罷,這個人渣就由我來接手了,祖宗造的孽,跪著也要還啊。從今天起,我就是這裡的新二大爺了!」帶著點詭異的意氣風發之感,新二大爺張開了雙手,對著老天爺嗷嗷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