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當的話即興而發,卻是真情實感。江滿月的突然去世,對他的刺激很大,他不能百分百確定就是自己人所為,但應該相差無幾。因為在這裡並無仇人非要取自己性命,清廷不會使用這樣的江湖伎倆。好在自己已經安排人員秘密查訪,相信不久就會真相大白。
假使真如所想,反而更讓他震怒,整個王朝如果沉溺於「窩裡鬥」而不能自拔的話,不要說幾萬人,就是幾十萬人的隊伍,也形不成戰鬥力,不但不會發展壯大,成就大業,反而只會越來越小,終歸銷聲匿跡。到時候,自己的一腔熱血、滿腹抱負,也就會付水東流。他也想立即給江滿月報仇,像他這樣的戰士令人欽佩,又何況是為自己而死,可自己必須克制,一個人如果完全被感情左右,被衝動湮沒,便只能是個平常人,庸庸碌碌,無所成就,終其一生。自己根基尚淺,當戒心浮氣躁,做事需要有理有據,言語更需發自內心,才能凝聚起大家的力量。
毫無疑問,亞當即興「演講」引起了強烈反響。所有聽眾為之動容,他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似乎看到了兄弟肩並肩在腥風血雨中拼命廝殺,聽到了鋼刀長矛下聲嘶力竭衝鋒的吶喊,踏著堆積如山的屍體爬起來、走出來,活了下來。回頭看來倒下的兄弟,曾經是何等的慶幸。
有時候觸動心靈的僅僅就是那一句話勾起的一段回憶,就足以讓人反思一生。趙強翼的流淚不自覺流出來,他伸出手,覺得手上沾著江滿月的血,看到了江滿月憤怒的看著自己,譏笑一聲,轉身而去。他懊惱,居然輕易同意了元彪的主張,間接殺死了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不,不是間接,簡直就是手刃……自己曾經自認為血氣方剛、見多識廣,可究竟為什麼會辦出如此傻事呢?莫非真的是利令智昏?
昏昏沉沉中,趙強翼走出大廳,摸索著回到自己家裡。趙元彪正在門外等候,神情十分焦急,他已安排兩千精銳兵丁緊急待命,一旦有意外消息傳來,即刻奔赴乾和苑,救護趙強翼。
未待趙強翼進門,他便慌忙迎了上去,看其情緒低落,驚問道,「父親怎麼了?那亞當小兒沒有對你怎麼樣吧?」
「沒事,」趙強翼看著旁邊一干人馬,「叫他們都退下吧。」
趙元彪示意其他人全部退下,攙扶著父親進了屋門,端來茶水,小心倒上,又摸摸杯壁,認為溫度適中,方才遞給趙強翼,「父親,您先喝口水。」沒辦法,有的人就是這樣,伺候後爹比伺候親爹還要周到。
趙強翼喝了口水,「孩子,滿江月死了。」
昨夜的刺客正是由趙元彪派出,刺客回來已將情況稟報於他,飛鏢沒有命中亞當,卻擊中了負責保護的一個胖侍衛,因為飛鏢有毒,那侍衛必死無疑。當然,具有如此身手的胖侍衛,便只有江滿月了。因此,趙元彪並不覺得意外,輕聲回答道,「孩兒知道了,他是鬼迷心竅、死有餘辜,要不是他擋住亞當,估計那黃毛小兒早已經命喪黃泉。」趙元彪稱亞當為黃毛小兒,也不是沒有一點道理,他的頭髮確實太黃了,簡直像染過的一樣。
「孩子,今天皇上的一席話如夏日驚雷,讓人警醒啊。」
「他能說出什麼話來?」元彪一臉不屑。
「皇上說,大家親如兄弟,曾經出生入死,如今卻自相殘殺。這些話如一枚枚細針,一次次扎入為父內心,再想想江滿月的死,讓我如何心安?」
「父親怎麼變得如此婦人之仁?滿江月是亞當的侍衛,亞當這次僥倖獲生,正是因為有他的保護。如今他已歸西,掃除了前行路上的最大障礙。沒有高手的保護,亞當活得過今天,不一定活得過明天。」
「行了,孩子,收手吧。我已看出,皇上非尋常之人,遭遇如此大事,居然忍得住憤怒,仁義為重,待人以誠,曉之以理,胸有成竹。我們就此收手,或許還有迴旋的餘地,不要把自己逼入絕境。」
「父親果真受了那亞當的蠱惑,他不過二十餘歲,乳臭未乾,毫無建樹,有何能耐?父親戎馬幾十年,怎麼能輕易服他?」
「可不可成大事,或與年齡無關。為父閱人無數,從沒見過這種人,舉止中有著臨危不懼的霸氣,眼神中透著明察秋毫的銳氣,胸腹中懷著戰則必成的勇氣。更重要的是,他懂得珍惜大局,以和為貴,以退為進,這種年輕人哪兒去找
第十二章 送殯怪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