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滔滔,看上去並不洶湧,可逆行重船卻是難以前進。
不遠處號子聲整齊劃一,蓋過了水流聲,一條粗大的鐵鏈緊繃,數千縴夫拉著,不時發出讓人牙酸的咔咔聲。
沉重的貨船在江面緩緩逆行,風帆鼓脹,鐵索冰冷,驕陽初升,光芒照射在那些縴夫身上,他們身軀緊繃青筋畢露,一個個咬牙切齒汗流浹背。
此情此景,入眼所見,居然給人一種別樣的力學美。
但是,這樣的畫面看在人們眼中,絕大多數人都感覺不到心情愉悅,反而內心沉重壓抑。
呵,看到的哪兒是什麼力學美啊,分明就倆字,生活。
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
「媽的,掏錢坐船,花了五十兩船資呢,卻整得心頭不爽利,神煩」
船舷邊看著岸邊數千縴夫拉著貨船一點點艱難前行的羅爭罵罵咧咧道,然後開始脫衣服。
見此,雲景道:「羅大哥又想游泳了?」
「嗯,下去游兩圈活動活動筋骨,順便眼不見心不煩」
「此江段水流相對湍急,水下暗流涌動,羅大哥小心些」,雲景提醒道。
「曉得」
說著,羅爭輕輕一躍,划過一道弧線一頭扎進江州消失不見。
這也是個性情中人,雲景知道,他看到那些縴夫拉船的畫面心頭壓抑,想離開貨船給他們減輕一點壓力,雖然他那點重量相較於大船來說沒什麼卵用,但出發點是好的。
「昨晚外面吵鬧得很,沒睡好,我再去休息一下」,白芷看了江邊螞蟻一般密密麻麻前進的縴夫輕聲道,然後轉身離去。
從她的穿著言行就能看出出身其實並不好,也是過過苦日子的,對那些縴夫的苦累生活深有體會,心有戚戚,不忍直視。
雲景沒走,他依舊站在船邊默默的觀看著。
並非他心性冷漠見人受苦無動於衷,而是他明白這種事情每天都在上演,逃避也無法改變這一事實。
實際上換個角度看待這些縴夫的工作,他們能在這段江面下苦力,掙些錢糧,日子能夠維持得下去,不至於活活餓死,也算是一件慶幸的事情。
能活著就已經不容易了,苦累又算得了什麼?
「把江底掏平河道拓寬,那樣一來雖然來往貨船不需要縴夫了,但卻會讓數以萬計的人失去了討生活的地方,即使給目前駐紮在這裡的無數縴夫家庭找到一份另外的工作,可這裡需要縴夫,將來依舊還有其他人回來從事這份工作,並不能改變什麼,想辦法給讓來往船隻多給些幸苦費也不現實,市場供需關係有它自己的規律,貿然插手連鎖反應下只會添亂,想辦法取締幫派讓他們少受一些壓榨更不可取,沒有了幫派約束管理只會更亂……」
心念閃爍,遊學的目的這幾個字再度襲上雲景心頭。
遊學是為了什麼?僅僅只是走走看看嗎?
沒見到是一回事,見到了又是另一回事,別人如何雲景不知道,那麼自己又能做些什麼?
「讀書人,享受國家那麼好的福利待遇,哪怕沒有做官現管,也有義務出一份力解決民生問題,或許曾經也有無數讀書人來此見到這一幕,他們有想過幫一下忙,但都只是沒有想到辦法而已,我也無法強行改變什麼,只能力所能及盡力而為,但求心安,不必在意他人看法」
這麼想著,雲景放下書箱,取出筆墨紙硯,稍加思索,開始在紙上書寫。
他在寫一份建議書。
既然不能改變河道情況讓數萬人失去討生活的地方,又不能打亂行業規則,更不能貿然插手這裡的秩序,那就只好從另外的角度去提一些建議了,希望能稍微改善一下那些縴夫的生活。
雲景提出的建議只有兩條。
首先,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不管是官府也好,還是管理無數縴夫的幫派也好,希望他們能組織人手,在江邊拓寬道路,將這二十里江邊難行的路況改善一下,如此一來,縴夫拉船雖然依舊是苦力工作,至少路好走了,他們也能少受些罪,在這條建議中,他還提出,在這段二十里的江邊,可以選擇幾個地方,弄一些牢固的樁體,足以固定重船那種,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