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話又說了回來,即使是清醒了之後,周秉昆的精神還是出現了一些問題,他對於周圍的事物失去了一些該有的概念。
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完全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誰,或者說到底該是誰?
明明是十八歲的周秉昆,但是一下子接受了一個二十多年的記憶,他現在陷入了深深的認知障礙之中。
周秉昆的臉色像刷了層漆一樣的白,他的認知都被沖刷著,顛覆著。
他抱著腦袋無助的蹲在地上,身影蕭瑟,頭頂著太陽卻仿佛身處無間地獄一般的陰冷,冷,無盡的黑暗…
頭頂的太陽也逐漸藏在了雲層裡面,變成了一個霧蒙蒙的小白球,雲層越堆越厚,光線也逐漸變得暗了起來。
雪花,突然飄飄散散掉了下來,好像很悽美的樣子…
周秉昆仍舊是一個人蹲在哪裡,像塊石頭一樣木木的,一動不動,雪花灑滿了他的帽子,明明很薄的一層,卻好像巨石一樣壓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沒有動,也不想再動。
良久,一道人影牽著另一道小人影,踉踉蹌蹌的從遠處走了過來。
「姐,娘不是說不讓你出來偷偷幫人賣冰糖葫蘆麼?」
「娘是這樣說,但是你看我出來幫別人賣冰糖葫蘆比娘賣冰棍還掙得多呢,算完錢,留這一根冰糖葫蘆還能掙三毛五,姐棒不棒!等回去了這根就獎勵給你。」
「嗯!」
小小的鄭光明對冰糖葫蘆很是喜愛,因為家裡面比較窮,從小到大基本沒吃過什麼糖,還是自己家裡會幫別人串冰糖葫蘆,但是家裡的是酸的,就這母親也不讓自己吃,給自己吃一粒,就白串好多,也就上次過生日才給了自己一粒真正的冰糖葫蘆,甜滋滋的,可好吃了!
小光明咽了口嘴巴里的口水說道:「那就這一次哦,姐你以後不要再偷偷自己出來賣冰棍了,娘會生氣的。」
「好~哈哈~」
小小的兩個人充滿了歡快的味道。
咦?鄭娟突然看見自己前面那個長椅旁邊好像有一個人影蹲在地上。
「怎麼了姐?你咋不走了呢?」小光明瞪著有些許暗淡的雙眼,奶聲奶氣的問道。
「前面好像有個人,走,我們去看看,這麼冷的天可別出事兒了!」鄭娟說完就拉著小光明往前走去。
「好!」小小的光明現在還不知道好人和壞人的存在,他的世界裡只有自己的姐姐和娘,他也只聽娘和姐姐的話,就是姐姐老是不聽娘的話,好苦惱呀。
「誒,誒,誒,你這人大冬天的下雪了咋蹲在這裡呢?多冷啊!」
鄭娟上前推了推這個蹲在地上的人影,一邊推一邊說道。
周秉昆感覺自己好像墜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慢慢的往下墜著、墜著,突然好像感覺到有人拽了自己一下。周秉昆機械般的抬起了頭,一雙木然的眼睛,空洞到嚇人。
鄭娟一下子就被嚇到了,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差點就摔倒了,但是又一看這應該是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輕小伙子,這才拍了拍胸口道:「你快嚇死我了,這麼老大個小伙有啥過不去的,來,給你顆糖葫蘆,你嘗嘗可甜了!」
興許是剛才周秉昆的眼神讓她聯想到了光明,就算是光明的眼睛也沒有剛才周秉坤的眼神那麼讓人心疼,鄭娟鬼使神差的從自己手裡的冰糖葫蘆上面拔了一顆遞給了他。
其實剛遞給他鄭娟就後悔了,剛才沒注意,現在你看著小伙子的帽子,新的得十好幾塊錢呢,身上的衣服也挺好的,不想自己身上一身布丁,洗到洗不乾淨的髒灰色,一看就是廠里的工人,或者家裡有工人。
哼!鄭娟忽然就變成氣呼呼的看著他說道:「你要好好的給我開心點哦,不然我的糖葫蘆就浪費啦!」
說完就拉著光明走了,走的時候光明還問姐姐為什麼要給他糖葫蘆,鄭娟卻笑著說:「娘不是信佛麼?你看剛才的哥哥一看就是遇到難事兒了,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咱們幫了他就是集了福,以後的日子說不定會變得好起來呢!」
「那等我們日子好了,我以後能吃肉嘛?」小光明有些呆萌的問道。
「能!還一定是油汪汪的大肥肉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