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派出迎接聖人的儀仗迤邐出一里有餘,前有身著儀裝的皇家禁衛喝道,繼而有禮部天官唱詩,然後是樂師歌姬們載歌載舞,再有僧道無數個個神色莊嚴肅穆。筆神閣 www.bishenge。com八頭青牛拉著高大地樓車,每走一步便有地動山搖之勢;四十九騎白馬騎士遊走在樓車周圍,神色肅穆。
「無名萬物始,有道百靈初。」
「寂絕乘丹氣,玄明上玉虛。」
「三元隨建節,八景逐回輿。」
「赤鳳來銜璽,青鳥入獻書。」
「壞機仍成機,枯魚還作魚。」
「棲心浴日館,行樂止雲墟。」
禮部天官唱的是《步虛辭》,傳聞是當年曹植游魚山,忽聞憑空傳來誦經聲,清遠遒亮,其音韻如同眾仙飄渺行於虛空中,風格古雅不似時人所做,於是曹植用盡心力記下了曲調,找來解音者以文字錄之而成。而歌姬們跳的是《紫微八卦舞》,與步虛辭組合起來,正是道門標準的法會迎仙禮儀。
顧純陽遠遠地望著這宏大的依仗,艷羨之情油然而生。
義劍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鐘鼓齊鳴,又夾雜磬兒聲缽兒聲,還伴有琵琶吹笙……如此聒噪,哪還有半點道家沖隱無為的樣子?你若真有修行的心思,就要把持住自己的本心,莫為那些不相干的外事所奪。去把靈兒叫出來吧,老道帶他進京。」
顧純陽內心大大地不以為然,若是不能受世人膜拜,那修行還有什麼意義?不過他不敢在義劍仙面前造次,只得低眉順眼地應承了一聲,轉身便走。
迎聖人的儀仗在別雲觀外一里處停了下來,其中僧道人人整理好衣冠,排成四隊,在道尊趙雋以及大僧正法明的帶領下,邁著整齊的步伐奔別雲觀而來。
顧純陽守候在別雲觀門口,擺好香案以迎聖旨。
趙雋宣旨道:「門下:昔老聃出函谷,有紫氣東來,尹喜郊迎四十里,方有道德五千言;昔隆道公平陰講學,為紫雲所籠,方有儒門顯世。今別雲觀有紫氣現世,必為聖人出。思及先賢,朕欲效之。特譴使郊迎七十里求聖人玉音以遺黎庶。爾別雲觀,既出聖人,當著工部重為飭治,加綴於楹,榜曰『成德隱玄』。」
趙雋雖不識得顧純陽,但也知道憑著義劍仙的性子,是絕不可能出來磕頭領旨的,所以對顧純陽代為領旨一事完全不在意,只要呆會請回宮的是『師伯祖』便行。
但同來的老僧法明卻不知道別雲觀的具體情況,他修為頗深,一眼便瞧出顧純陽是個半點修為都沒有的凡夫。於是法明便冷笑道:「今晨便是閣下弄出紫氣來的?貧僧法明,忝為佛門大僧正,向閣下求教。」
顧純陽也不識得法明,但大僧正這名號一聽就是高級貨,於是趕忙擺手道:「不是的,不是的。小人只是仙人隨從,伺候仙人飲食罷了。仙人們正在觀中候著,兩位大人請吧!」
仙人……們?趙雋與法明兩人一頭霧水,什麼時候仙人可以批量生產了?
進了道觀之後,趙雋趕忙行三拜九叩大禮,高聲道:「不肖徒孫趙雋,叩見師伯祖及各位前輩。」
法明與趙雋鬥了許多年,知道趙雋是有幾分真本事的。如今猛然間跳出一個師伯祖來,這就讓法明忍不住心中有幾分惶惶。
好不容易才收斂住的傲氣,卻在見到一個怪模怪樣地老僧也如同其他幾人一般大喇喇坐著的時候徹底爆發了!法明官拜大僧正,統領天下僧眾,佛門之中向來以他為尊,如今又怎會容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老僧在自己面前拿大?
「你是哪處佛寺的僧眾?」法明冷冷地對著普渡仙道:「將度牒拿來,交於本僧正驗看。」
普渡仙趕忙起身,苦著張臉對著法明稽首道:「小僧普渡,見過大僧正。小僧乃前朝開皇年間出家,本朝的度牒當真沒有。」
「胡說八道!」法明怒道:「本僧正掌管天下僧侶事,從未聽說還有前朝僧人在世。」
普渡仙愁苦道:「回稟大僧正,小僧在法門寺做些灑掃事物,地位低微,確實入不了大僧正法眼。」
法明冷笑道:「一派胡言,若你是前朝僧人,豈不是一百餘歲了?」
普渡仙道:「回稟大僧正,小僧今年虛度一百一十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