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怪味散的差不多了,蘭波擦乾手關好窗戶,回到客廳接過筷子開始用餐。人類行為研習社按時奏響大將軍激昂的片頭曲,今天的劇情可有意思啦,小朋友們一邊扒飯一邊大呼小叫,小狗也早就忘了大主人摸亂毛毛的仇,趴在蘭波腳邊快樂啃起磨牙棒。真是一派歲月靜好啊,蘭波咬下雞腿肉,卻突然想起一件事,一件非常久遠又微不足道,僅僅是在機密檔案中簡略帶過的小事。
因為任務需要,間諜先生曾經擁有無數假名,每一個他都可以做到說換就換,內心毫無波動,但始終有一個名字對他的意義與眾不同,那就是作為魏爾倫家唯一的孩子,父母充滿愛意給予的名字,「保羅.魏爾倫」。啊對,以前好像沒提到過吧,他的真名從來不是「阿蒂爾.蘭波」哦,而是「保羅.魏爾倫」,可惜隨著當年那個十五歲少年按照官方要求假死獄中,就再也沒有人這麼稱呼過他了。
腥風血雨匆匆過去七年,曾經的魏爾倫剛剛完成剿滅某個反動組織的任務就得到消息,線人終於確定了反政府異能研究員「牧神」的藏身處。牧神非常強大,還能利用指示式與特殊金屬粉末操縱自己製造的人工異能生命體,這個名為「黑之十二」的秘密武器可以控制重力,讓一切物理攻擊無效,這些年來牧神所向披靡,成功殺害多名政府要員少不了黑之十二的協助,是法國政府的心腹大患。作為異能諜報員中少有的全面型超越者,魏爾倫與七年間無數次的責無旁貸一樣,第一時間接下了任務,沒有片刻休息就輾轉潛入據點開展調查。要降低暗殺牧神可能帶來的傷亡,必須先無害化黑之十二,情報部早早摸清牧神的操控原理,魏爾倫破壞掉金屬粉發生裝置,正要動手,沒想到黑之十二擺脫控制,立刻動手反殺創造者牧神,毀掉一半的實驗設施後暈厥倒地。間諜淺淺感慨一番,便老老實實將黑之十二帶回上交,唯一一點私心——他當時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就是藏起牧神留下的研究筆記。雖說因為內容過於高深,魏爾倫大致翻了翻暫時看不太懂,不過反正黑之十二要被政府處理掉,又何必搞清楚它到底是如何誕生的呢,像那樣的實驗體一個就已經夠多了吧。
間諜先生伸手,暖爐的火苗近在咫尺,他卻一點溫暖都感受不到,真冷啊,這個夏天。
沒成想上級非但沒有銷毀黑之十二,反而認為可以利用它的力量為法國奪取更大的利益,沒多久把黑之十二送回魏爾倫身邊,命令他監視、引導這個實驗體,把它培養成合格的間諜。魏爾倫有點懵,不過既然要做間諜,那以後當然不能再用「黑之十二」這個由牧神給予的代號,人工生命很快從魏爾倫那裡得到了自己的新名字,「阿蒂爾.蘭波」。
一直以來的說法是將組成「黑之十二」的字母變換順序即為「蘭波」,所以取了這個名字。可事實恰恰相反,那是因為實驗體的基因提供者、早已死在牧神手術台上的小小少年就叫阿蒂爾.蘭波,所以「牧神」才會給複製體取名黑之十二。
當初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呢?小狗玩累了,趴在如今的蘭波拖鞋上昏昏欲睡,青年不禁在孩子們為大將軍加油助威的聲音中露出一抹苦笑,多諷刺啊,只有保羅死去,他才有時間慢慢回味他們過去的點點滴滴。
在專門為他們騰空的秘密基地,間諜先生準備將那個死去少年的名字交給實驗體,宣布完這個決定,魏爾倫突然想到,作為法國珍貴的超越者,如果說有人能夠在任務中途壓制突然暴走的蘭波,那只能是自己。以他對上層的了解,那些人永遠不會信任這樣一個沒有牽絆的人工生命,畢竟創造者牧神已經死在蘭波手裡,可能與之產生親情連接的基因提供者和其父母同樣早早身亡,他們註定將是彼此永遠的搭檔。
永遠不會分離的搭檔。
間諜先生怦然心動,怔然凝望搭檔那雙安靜的藍眼睛,時隔多年忽然想起了故鄉的晴空。他拋下過去與名字,習慣了只能被代號稱呼的現實,這樣的他曾經以為自己徹底忘卻了故土的人,故土的景,還有那些不需要時刻警惕身邊人套取機密的時光,此刻因為那雙眼睛,因為眼前這個人,他竟如此輕易地又想了起來,仿佛那些歲月從來沒有棄他而去。
人需要一個可以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