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辦公室,彭長宜給辦公室主任撥了內線電話,就在他搖動電話機跟分機說了一聲「要侯主任」的一霎那,他突然明白了部長為什麼讓他去送信而不是用電話通知了。
在九十年代初期,亢州各鄉鎮還沒有普及程控電話。就連市委、市政府用的內部電話還都是老式電話機,也就是磁石交換機,是要通過分機和總機人工中轉才能接通的,這種電話保密性能很差。
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後,他就越發的感到這幾封信的分量。
跟辦公室請了假,又給妻子沈芳打了電話,告訴她要下鄉,三天後才能回來,儘管沈芳不高興,但也沒辦法。
迎著早春料峭的寒風,彭長宜騎著自行車直奔亢州最遠的一個鄉——三關鄉。三關鄉坐落在亢州的西北部,因一座古老的水利樞紐設施而得名,是離城區最遠的一個鄉。
三關鄉的黨委書記叫黃金,四十多歲,臉色黢黑,聲若洪鐘。見了彭長宜後,趕緊起身握手,朗聲說道:「市委領導,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彭長宜伸出手,笑著說道:「黃書記,我是您的小兄弟,您這樣說就是不歡迎兄弟的表現。」
黃金哈哈大笑,照著彭長宜的肩捶了一拳,說道:「這話虧心了。我們駐守邊塞,窮鄉僻壤,別說是領導一年來不了一兩回,就連天上的鳥兒飛過都不看我們一眼的。兄弟大老遠的來我能不歡迎嗎?」
黃金走到門口,沖外高聲叫道:「小董,過來!」
一個年輕的小伙子跑著進來了。
黃金問道:「都誰在家呢?」
小伙子趕緊答道:「鄉長和副職們都在。」
「告訴他們市里來人了,讓食堂單準備一桌,今天中午要好好喝喝。」
小伙子跑了出去。
彭長宜抓緊時間,趕緊從公文包里掏出了寫有他名字的信,來到黃金的辦公桌前,像一個屏風似的站在他的面前,這樣即便有人進來也不會立刻看到什麼。
他鄭重的說道:「王部長讓我給您送來的。」
黃金接過信,笑著說道:「什麼重要指示?還派你這個大科長親自送來,打個電話我們派人取就是了。」
「內容我也不知道,王部長就說讓我親自交給您。」
黃金見彭長宜表情嚴肅,接過信後就想往抽屜里放。彭長宜說道:「王部長交代讓您現在就看。」
黃金一聽,就撕開了信封,裡面就一頁紙。從背面看也就是一行多字。
看了第一遍後,表情立刻嚴肅起來,抬頭問彭長宜「你真不知道是什麼指示嗎?」
彭長宜認真地回答:「不知道,這信是部長親自封好後交給我的。」
黃金反覆看了幾遍後,點點頭,自言自語地說:「明白了。」隨後就把信折好,要裝回信封。
彭長宜連忙把王部長的打火機遞到他的面前,黃金立刻心領神會,接過打火機,不但點著了信箋,連信封也一塊點著了,放在水泥地上,很快燃盡,熄滅。
彭長宜收好王部長的打火機,轉身走到窗前,打開窗戶。
黃金掏出一支煙,看著彭長宜,說:「其實,我已經預感到了。」
彭長宜回身看著他,沒有說話,因為他的確不知道信里的內容,如果他順著黃金的話問下去,黃金有可能會說出信的內容。
官場歷練出來的規矩告訴他:不該問的絕對不能問。
他裝作沒聽見黃金的話,把部長心愛的打火機重新裝進自己的口袋,轉移了話題:「您幾天回一趟家?」
黃金木然地看著他,半天才說:「沒準兒,路太遠,有時候一個星期回去一趟。」
彭長宜剛想說什麼,就見黃金突然從抽屜里拿出兩條「大重九」過濾嘴香菸,抓過彭長宜的包就往裡塞。這是當時亢州市面上比較高檔的煙。
彭長宜藉口自己不會抽菸,他捂住了自己的包,不讓他塞。
黃金拉著臉說:「不要就是瞧不起老兄,你別忘了,咱們可是同門兄弟。」他邊說邊把兩條煙硬塞進包里。
彭長宜聽他這麼一說,也就不好拒絕了。所謂的「同門兄弟」,無非就是他是組織部出去的幹部,並且和王家棟部長走的比較近,也可以說他是王部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