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就這樣懵里懵懂地被任命了,根本就不能從從容容地細細緻致地規劃一下,甚至連跟家裡報個信的機會都沒有。
哎,不知道市長和部長會怎樣想自己,以後再跟他們解釋吧,眼下關鍵是到了三源怎麼辦的問題。
彭長宜想想自己剛才不知天高地厚地跟翟書記立了軍令狀,爭得了縣長位置,現在想想,多少還是有些心虛。
心虛的原因是他對三源一無所知,除去眼前的礦難,除去知道三源是錦安地區國家一級貧困縣外,他還知道周林和差點在酒桌上翻臉的那個組織部長,還有後來在錦安黨校培訓期間找他拼酒的那個副縣長,除此之外,那裡的一切對他都是陌生的。
他沒有時間做一次耐心細緻的調研,一切都是那麼猝不及防地突然擺在了他的跟前,讓他們沒有時間去思考。
一切都比不得在亢州,在亢州,有部長這個拐棍,而且工作的時候心裡有底,現在彭長宜感覺自己就像卞之琳寫的那首詩一樣:
獨自在山坡上,
小孩兒,我見你
一邊走一邊唱,
都厭了,隨地
撿起一塊小石頭,
向山谷一投。
說不定有人,
小孩兒,曾把你(也不愛也不憎)
好玩的撿起,
像一塊小石頭,向塵世一投。
彭長宜感覺自己就是那塊小石頭,被人隨意投向了山谷,不能選擇自己的航線,心裡空虛的很,他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裡,上陣前一點準備都沒有,就跟石頭一樣,墜入一個沒有任何方向的深谷里。
想到這裡,他輕輕嘆了一口氣。
哪知,正好趕上翟炳德睜開眼,他扭頭問道:「嘆什麼氣?」
彭長宜老實地回答:「心虛。」
翟炳德不客氣地說道:「心虛就是沒有信心,心虛就是沒膽量,你要是後悔現在還來得及,可能文件還沒下發呢?」
彭長宜笑了,他知道這是市委書記激將自己,就乖巧地說道:「有翟書記做我的堅強後盾,我什麼都不怕!」
「那不得了,還嘆什麼氣?」翟炳德沒好氣地反問道。
「嘿嘿,您怎麼都不容許我有壓力呀?」
翟炳德說:「有壓力是正常的。的確,擺在你面前的將會是一場硬仗,對於硬仗,如果你事先想三想四的,就干不好,就會畏手畏腳,興許就會沒有足夠的信心。索性你什麼都別想,你的目標只有一個,依靠可能依靠的一切力量,拿下這個山頭,只准成功,不准失敗。」
彭長宜說:「跟您說實話,奪取眼前的勝利我有信心,我擔心以後……」
翟炳德似乎知道他的擔心,就強硬地說道:「以後再說以後,誰也不能保證你以後怎麼樣!」
彭長宜閉上了嘴,他知道不能再多說了。
最近幾年,三源工作不好做的真正原因就是安全事故時有發生。
去年,一個副縣長就是因為事故被免職了,另一個縣長也因為事故被調走,這個徐德強是去年年底才到的三源,也就是一年的時間,又因為安全事故被就地免職。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局面,也可能翟書記說得對,三源對於他來說是空白,但是空白有空白的好處,沒有顧慮,沒有牽絆,反而有利於開展工作,最起碼是有利於眼前的這個硬仗。
他強迫自己不去想了,想得越多,顧慮就會越多。
他們經過長途奔襲,中途只在服務區吃了泡麵,就當了中午飯,又走了兩個多小時陡峭的三源盤山路,這才來到了一夜之間聞名全國的三源礦難現場。
當時給彭長宜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心酸了。
三源縣委縣政府早就得到消息,市委書記翟炳德帶著新縣長要來,四大班子全體成員早就齊刷刷地等在出事現場。
出事現場,已經被警察和保安圍了起來,從現場傳來的慟哭聲,讓彭長宜動容。
他們乘坐的汽車剛一露頭,對面山坡上就有一幫人站在路邊迎接。
他們幾乎都穿著棉大衣,為首的那個人就是三源縣委書記,名叫鄔友福,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他率先走在前頭,翟書記的車剛一挺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