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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陽,垂落山間。陽光,將樹林塗抹成深淺不一的金色。
木屋寂靜。
應寒時從床上坐了起來,半陣沒有動。
每次醒來時,感覺是一樣的。頭很沉,模模糊糊渾渾噩噩。記憶如同沉重泥沼,要過一會兒,才會逐漸變得清晰分明。
他坐了一陣,才起身。有些事,已成了習慣。他走到白板前,寫下新的數字;走出木屋,望著殘陽下的溪流和林間的薄霧。然hòu 蹲下來,掬一捧冰涼的水,洗去滿臉怔然與塵埃。
水沿著指縫,無聲流下。
他突然一怔。
手放了下來,穿著白襯衣的身影,就這麼蹲在溪邊,像是已被定格住。
他緩緩地回過頭,注視著洞黑靜深的木屋,他站起來,慢慢地、再一次走了進qù 。
暮色中,一室昏暗。
他打開燈。
橘黃的燈光,劃破渾濁。也照亮她的輪廓,她的容顏。
應寒時靜靜地望著她,沒有動。有那麼一瞬間,整個軀體仿佛都因為等待和期盼,變得僵硬,變得梗滯。
他這麼在床邊站了一會兒,她依然沒有動jìng 。他忽然就轉過頭去,長尾和耳朵已露了出來,只是靜靜垂落著。
他終於還是轉過身去,再一次,想要走向屋外那蔓延的夜色里。
陡然間,他的耳朵微不可見的一抖。他猛地停住腳步,一時間,竟轉不過身來。
有什麼,極輕地、近乎無力地,觸碰到了他的尾巴。他全身都僵住了,尾巴定在半空中,一動也不能動。
他轉過身來。
她躺在床上。
她睜開了眼睛。
清澈得如同沉寂了萬年的湖水般的眼睛裡,蒙著層迷茫的霧氣,每一根睫毛,在燈光下都是清晰的。她怔怔地凝望著他,垂落在床邊的手,那纖細無力的手指,輕輕地挨在尾巴的末梢上。
兩個人,誰也沒說話,也沒有動。這麼靜靜凝望了許久。
應寒時單膝在床畔,緩緩跪下。然hòu 低下頭,把她從床上抱起來,抱進了懷裡。謝槿知的眼淚一下子掉落,漫溢近乎乾涸的眼睛,疼得不能自已。他的手卻抱得很緊很緊,幾乎要將她揉進身體裡去。她聽到他慢慢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像是要努力壓抑什麼情緒。她的喉嚨里好像堵了千斤重塊,沙啞地開口:「應……寒……時……」
他把頭深深埋在她的肩窩裡,哭出了聲音。
謝槿知整個身體裡,那僵硬得不能動,沒有一點力氣的身體裡,卻仿佛每一寸骨骼都在痛,每一寸血脈都在哀嚎。「應寒時……應寒時……應寒時……」她一遍一遍用微弱得不能再微弱的聲音,叫著他的名zì ,她哭得沒有聲音,她哭得近乎崩潰。
璀璨群星,太空中億萬萬顆正在墜落和正在閃耀的星星。
它們終於聽到星流的聲音。
將屬於我們的那一束光,點亮。
——
夜深了。
森林裡很靜很靜,有昆蟲和鳥低鳴的聲音。燈火之下,毛巾冒著溫暖的熱氣,整個屋子仿佛也沾染。謝槿知靠在床上,背後墊了個枕頭。躺得太久太久,她還完全動不了。
應寒時就坐在床邊,用毛巾,一點點替她擦臉,擦手,擦冰涼的雙足。
她只是一瞬不瞬地望著他。
「想吃什麼?」他嗓音溫軟至極地問,頓了頓卻又說,「你太久沒吃東西,只能喝粥。我馬上去做。」
「沒有關xì ,我不覺得餓。」她低聲說。
於是他就沒有動,放下毛巾,只是握著她的手,靜靜看著她。
謝槿知的目光,越過他的肩膀,落在白板上,看到了716這個數字,還有一行字:「每次出來後,增加一次。」她的目光一滯,然hòu 緩緩地回到他身上。
「716次嗎……」她輕輕地問。
他只是溫和地笑了,眼睛裡是漆黑沉凝的光:「嗯。」
謝槿知沒有再說話,只是低下頭,看著兩人相握的手。他的手修長白皙如初,她的手纖細但是少了許多血色。他幾乎是將她每根手指,都扣在掌心裡。
「難熬嗎?」她問了句傻話。
他靜了一下:「還好。」
「……哦。」
謝槿知伸手,輕輕摸著他的頭髮。
「以後……」
以後再也不要你孤單,再也不要你寂寞難熬了。一個人守在這森林深處,守著我們的未來,守著我們的白頭。
應寒時像是察知了她未說出口的話語,眼睛裡浮現淺淺的波光般的微xiào ,低下頭,吻住了她。
他重新扶她躺了下來,她睜大眼睛看著他。他在她身旁躺下,握住了她的兩隻手,然hòu 將她圈進了自己的懷抱中。謝槿知的眼淚又掉了下來,他低下頭,用臉輕輕蹭著她的臉,吻去她的淚水。然hòu 尾巴,輕輕地、溫柔地纏上來,最後越纏越緊,將她整個纏在自己懷裡。兩個人之間,沒有一點空隙,就像是一個人,終於合在了一起
——
一個月後。
入冬了,山區比城市更寒冷。莊沖裹著衝鋒衣,躺在學xiào 門口的草地上,嘴裡叼著根草。媽蛋,他想,跟顧霽生下棋又輸了,願賭服輸,又得在這裡吹冷成冰棍才能回去。
學生們已經放假了,暮色降臨,院子裡有柔黃的光,聶初鴻正在做火鍋,顧霽生肯定是霸占著電視。莊沖聞著空氣中飄來的食物香氣,雖然寒冷,卻有些愜意地閉上眼睛。
說起來,好懷念小John的廚藝啊。也不知道,他和他們,最近怎麼樣了?
正迷迷瞪瞪地想著,耳朵里,忽然聽到山坡下傳來腳步聲,還有他最熟悉的,那金屬肢體關節摩擦碰撞發出的「吱呀、吱呀」的輕響。
莊沖的身軀陡然一震,緩緩睜開眼睛。
凌厲的、銀色的金屬臉龐,儼然已經杵到了他的面前。蕭穹衍將嘴咧得大大的,喜笑顏開盯著他:「小沖沖!難道是我們心有靈犀,你感覺到我要來,專門在這裡迎接我嗎?」
莊沖淡淡一笑,一個翻身從地上爬起來:「正是。」剛要伸手將蕭穹衍摟進懷中,突然看見了他身後的兩個人,整個人仿佛被定住,清秀斯文的臉也有些發白。
應寒時牽著謝槿知的手,微xiào 不語。謝槿知眼睛裡亮閃閃的,像是冬日最乾淨的溪流,也微xiào 著,說:「怎麼?認不出來了?」雖然語氣調侃,卻說得很溫柔很慢。
莊沖呆呆的,伸手就把擋在面前的蕭穹衍推開,然hòu 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他想xiàng 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