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家主白重安,如今家族裡僅存的金丹修士。少年時也曾在丹霞宮修行,後來年紀漸長,始終摸不到元嬰的門檻,索性回家頤養天年。
他平常就住在後山的枯葉小築,等閒不見人,族裡的雜務一應交給小輩來管,只有極重要的事,才能請動他出面。
白夢今長到這個歲數,只在父母去世的時候見過這位叔祖一次。她記得自己跪在靈前,這位大袖飄飄一派仙人風範的叔祖進來,淡漠地看了她一眼,轉頭跟大伯說話。
「定翰為家族辦差出的事,他的身後事你要辦好。找個婆子來,好生照顧他的女兒。」
大伯恭敬應是。
白夢今聽到這些話,給這位叔祖磕了個頭。後來,她受到欺凌,想找叔祖主持公道,卻連枯葉小築的門都進不去。
想到這裡,她勾了勾嘴角。
總之,這位叔祖很難評判。
「霍仙師請,岳仙子請,二小姐請。」
一名老僕恭敬地在門口相迎。
白夢今第一次踏進這間枯葉小築,好奇地看過去。
進門便是影壁,左右兩邊各有山石堆疊,古樸中透出雅致。中庭有一棵大樹,從樹幹到樹葉都是乾枯狀態,但又有一股沉凝之氣。樹下憑空懸著一把打開的傘,傘面不知由何物製成,上面烏黑如墨,下面潔白如雪。
看到這把傘,白夢今的目光定住了。
這不是母親的遺物陰陽傘嗎?她知道這東西被叔祖收著,卻不知道這樣大喇喇放著觀賞。
——不對,不是用來觀賞的。如果她看得不錯,這棵樹叫黃泉木,能凝聚死氣。黃泉木下開陰陽傘,恐怕會把陰魂都招來。
這個叔祖在幹什麼?正統的丹霞宮弟子,總不能在修習馭魂之術吧?
「二小姐?」老僕不知什麼時候到了她面前,笑吟吟地喚道。
白夢今回了一笑,便跟在岳雲俏身後,進屋去了。
多年沒見,這位叔祖還是那樣大袖飄飄,一派仙人風範。他倚在窗邊,含笑看著進來的年輕人。
霍沖霄帶著師妹一本正經地行禮:「千秀峰霍沖霄,見過白師兄。」
他師父長陵真人在門派里輩分頗高,叫一句師兄就夠了。
白重安伸了伸手,一派和氣:「都是同門,不必多禮,坐吧。」
霍沖霄謝過,在下首坐了。
照理,白夢今作為晚輩應該站著,但她懶得服侍這位叔祖,假裝什麼也不懂,跟岳雲俏一起坐了。
所幸這位叔祖目下無塵,懶得在意這種小事,什麼也沒說。
白重安啜了口茶,問道:「長陵師叔還好嗎?我離開師門也有幾十年了,平日深居簡出,少有師門消息。」
霍沖霄回道:「謝師兄關心,我師父很好,十年前化了神,現下正在穩固境界。」
「化神了啊」白重安有些失神,很快重新露出笑容,「真是恭喜長陵師叔了,憑師叔的天分,定然不止於此。」
霍沖霄看出他的失落,虛虛應和幾句,很能體會他的心情。修士最傷心的不就是修為毫無寸進麼?
兩人說了一會兒丹霞宮的事,霍沖霄忍不住提起:「白師兄,青雲城有魔物的事,你怎麼看?」
白重安擺了擺手,一派雲淡風清:「官府有法師坐鎮,你既發現了,他們會稟公處理。」
「但是」
「我會叫他們多留意,畢竟是我們白家的駐地,出了事也會影響自家子侄。」說著,他又讚許,「你們今晚所行之事,我都聽說了。霍師弟和岳師妹不愧是長陵師叔的弟子,處理得十分出色。」
岳雲俏還惦記著給白夢今說好話,聞言接道:「白師兄,這事多虧了夢今師妹,要不是她警覺,我們可能發現不了魔氣的源頭,而且她還救了我。」
「是嗎?」白重安終於把目光放在這個小輩身上,笑著誇獎,「你做得很好。清如,回頭拿一支符筆,給二小姐送去。」
老僕恭敬應了聲是。
岳雲俏放下心中大石,對白夢今笑了笑。既然家主獎賞了,那個凶神惡煞的伯母總不能再為難她吧?
第7章 燈下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