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依安靜的躺在床上,不吵不鬧。
儘管房頂漏雨的地方,距離她著實不遠,再過片刻就有可能滲到她身上。
可一個不滿六個月的孩子,誰也不能指望她做些什麼,甚至於,身上的包袱包得太緊,她連伸伸胳膊腿都不能。
她盯著房頂被暴雨澆的越來越大的縫隙,看著那雨水漸漸的連成線,終於……
感受到身上冰冷的濕意,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身下一熱。
莫依頓時淚流滿面,又來了。
她的這個新身體,孱弱不堪,先天不足,吹一點風就要發熱,奶娘稍微吃點葷腥她就要吐泄不止,生下來不足半年,喝的藥卻是比前世二十八年都多。
前世啊……
她現在終於能這麼平淡的緬懷前世了嗎?
漏下來的雨水小了些,莫依的目光多了幾分期盼,當房頂的縫隙完全被遮住,她終於壓抑不住心中的憋屈,嚎啕大哭起來。
「素娘,素娘,衣衣哭了!」房門被猛地推開,一個渾身濕透的男子,一邊往裡沖,一邊大喊道。
可近到床前,又生生的止住,兩隻大手伸出來,又縮回去,不知道往哪放好,急得直跺腳。
一個大腹便便的婦人快步走來,一手端著一隻粗瓷海碗,上面冒著陣陣熱氣,另一隻手擋在上面,手背之上濕漉漉一片,進門之後,用力的甩了甩手。
看著床前男子無措的樣子,再看看床上的小女娃哭的聲嘶力竭,幾乎要背過氣去,鼻子一酸,眼眶裡湧起一片溫熱。
將手中的海碗放在一旁,素娘只看一眼,眼淚就再也止不住的往下淌。
她一邊流著淚,一邊將莫依從裡面濕透的棉被中救出來,彎腰從地上的包袱里,找出新的來重新換上,因為肚子太大,這一系列工序完成,素娘已然氣喘吁吁。
「五爺,您把衣服換了吧。」素娘體貼的取了一套乾淨的衣服,並未遞過去,伸手欲幫男子寬衣。
「我自己來,你先餵衣衣吃飯。」男子一把奪過素娘手裡的衣服,背過身去,自行脫換起來。
素娘有些吃力的將小女娃抱在懷裡,端起海碗抿了一小口,溫度還好,她費力的從懷裡掏出一柄銀制小勺,試探著放到小女娃的嘴邊,本以為會被小女娃嫌棄,卻沒想到餵食過程異常的順利,她餵一口,衣衣就吃一口,乖巧的讓人心疼。
素娘的眼中滿滿都是痛惜,這么小的孩子,這樣的身體,這種環境,怎麼活得下去……
姐姐,這就是你掙命生下來的孩子,卻是如此孱弱,早知今日,你是不是還會做出那樣的選擇?
恍惚間,她好像又回到那個雕樑畫棟的大宅,耳邊傳來姐姐悽厲的叫喊:「保住孩子……不要……管我……」
「這銀勺……」男子換好衣服走過來,看到婦人手中的物什愣了一下,那細長勺柄上的花紋,繁複精緻,是他女兒喝水常用的那個,可……怎麼會在這裡?
明明他們被趕出大宅的時候,除了衣衣的小衣服小被子,只准帶走兩三套常穿的衣物,其他一概不准帶出大宅,更別說這樣精巧值錢的東西。
「衣衣緊抓著不放,四夫人就允了帶出來,還有姐姐留下的玉佩,一直被衣衣抓在手裡,也沒被人發現。」素娘輕聲說道,將孩子豎起來,托著頭,輕輕的拍著後背。
男子沉默下來。
「五爺,不如將這兩樣賣了吧,換些錢財回來,衣衣的藥……斷不得。」素娘低下頭,聲音幾不可聞。
男子卻是聽得一清二楚,身子顫了顫,良久,方才開口道:「素娘,以後不要再喊我五爺,就叫我……夫君吧!」
素娘猛的抬頭,滿眼的不敢相信,「五爺,這怎麼行?素娘哪裡配得上……」
「行了!我現在廢人一個,誰還願嫁於我,守著你們娘幾個好好過日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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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依昏昏沉沉的睡了又睡,待苦澀的藥湯被灌進嘴裡,她悟了,這是又病了。
強迫自己將藥湯吞咽下去,她想活著,她要活著!
別人穿越都風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