羸弱的身影站在枯樹下,正對著他的方向,是一顆懸在樹幹上一晃一晃的頭顱。
頭顱被枯白而蓬亂的麻線遮蓋,只漏出一雙看得見眼白卻看不見眼仁兒的眼珠子。
方寄草跑過來就看到這個場景,但她見的妖獸比斷頭恐怖上百倍,並沒有和少年一樣被嚇住。
幾乎是趕到的瞬間,她就摸上須彌袋掏出殺豬刀砍下樹上的藤蔓,頭顱咕嚕嚕滾下來,滾到少年的腳邊。
少年白眼一翻,嚇暈了過去。
張懷遠往前走了一小步,踢了踢地上的人:「別是嚇死了吧。」
「不會。」至少她還沒見過有人是嚇死的。
趁少年暈過去的功夫,二人一左一右站在頭顱上方,方寄草用殺豬刀撥開盤在它上方的麻線。
麻線根部帶著黑,扎紮實實是從頭顱里長出來的,這並不是少年們之間的惡作劇,而是一顆真實的人頭。
張懷遠捂住鼻子:「這是死了多少天了。」
「應該說被放干多少天。」
方寄草說道:「人頭五官完整,但整張臉已經慘白到認不出原主模樣,半點血色都見不著,如果只是被人殺害,時間久了應該出現腐蝕現象,而不是完整無損。」
「還有它的頭髮,既然根部帶著黑,說明此人生前並不是天生白髮,這種情況倒像被人吸乾了精血後顯露出的慘狀。」
「有道理。」張懷遠摸著下巴:「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就跟人是你殺的一樣。」
是她的職業習慣——對敵人和戰友的死亡進行理智分析。
「埋了嗎?」方寄草抬眼。
荒澤最常見的就是妖獸和死人,一顆頭顱被發現在天啟城外沒什麼可驚訝的,放幹了血掛在這更不像散修和妖獸所為。
多年以來七殺疫對妖獸的行徑已掌握的大差不差,不需要撿回一顆人頭做研究。
他們作為旁觀者能做的就是讓逝者安息。
「行,挖個坑埋點土,也算是積德了。」
倆人都是行動派,轉頭就找了塊土壤鬆軟的位置開始刨坑。
「這裡土質疏鬆,挖的大一些穩妥,不然雨水沖刷下來就該露出頭髮了。」張懷遠邊用樹枝刨土邊說。
「好。」
「死者為大,反正挖都挖了,要不然再挖大一點,這樣人躺在裡面也舒服。」
方寄草沒看他:「好。」
「魔修、你們是魔修!你們竟敢活埋了我!我要報案!」後面突然出現的尖叫聲嚇到兩人,方寄草和張懷遠齊齊回頭。
原本躺在背後的人不見了,只剩下了一個被人躺過的坑窪。
再抬頭時,少年已經踉踉蹌蹌跑出了一里地遠。
「神金啊。」張懷遠吐槽道:「他難道沒看見咱倆身上的道服嗎?」
「道服也可以作假,比如我這件。」為了省錢,方寄草穿的是在斗魂賽買的a貨,反正已經縫縫補補很多次,可一件禍害總比花靈石買新衣服強。
而且她發現穿衣服這回事主要還是和身份地位有關,想當初在斗魂賽她穿的是原裝也被人誤以為是假貨,可在山門裡即便穿假貨也沒有人看得出來。
所以,在穿衣打扮上她一向看得很開。
張懷遠無語,不再和不識好歹的少年一般見識,冷哼一聲去撿地上的人頭。
「頭呢?」
低頭一看,頭也沒了,應該是被少年趁亂抱走了。
方寄草將殺豬刀收回須彌袋中,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省事了。」
「他不是被那頭嚇夠嗆嗎?怎麼還戀戀不捨上了呢?」張懷遠費解道。
「世道淒涼,沒有點大病怎麼敢出城。」
通往天啟城的驛道稱得上荒涼,成年人都見不到幾個,更別提孩童了。
那少年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沒點問題怎麼會自己跑出來。
不遠處就是天啟城了,青磚鋪蓋出的圍牆遠比方寄草想像中更高更重更寬,夕陽下,城牆被金色的餘暉籠罩,仿佛一條沉睡的巨龍盤桓在天啟城外。
你不知道它什麼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