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正月,初四的那天晚上,蘇淳風沒有回家。
既然給自己攬下了這麼個半吊子媒人的身份,就得盡到媒人的責任,在岳母那嗔怪和欣喜、希冀的眼神兒注視下,他只得擼起袖子上陣了——這不,就在岳母家裡,聊了一下午大姨子的婚事問題,期間,他認認真真地和趙山剛,以及趙山剛的母親探討了何時訂婚,何時結婚,總而言之,越快越好。
傍晚,徹底了卻一樁心事的趙山剛,又把蘇淳風請到家裡,一個電話將李志超也給叫了過來,三個人喝酒聊天,直到半夜。
好在是,企劃部副總經理蘇淳風不急於上班,初六回公司也不晚。
這天晚上,趙山剛是真的放下了數年來一直都牢牢裹在身上的那層冰冷的厚繭,他借酒吐心聲:「這些年,其實我一直都是在跟自己慪氣,在和命運慪氣,就想著我不信這個邪,我趙山剛自小喪父,母親瘋了,家貧如洗……小時候,就想著誰敢笑話我娘是個瘋子,誰敢欺負我弟弟,我就揍誰,不就是打架嘛,無非是一條爛命豁出去了!後來在市里工地上那次,我讓人打得躺倒在床上三個月,就因為二百多塊錢的工資,結果看傷養傷,花了兩千多。那時候,我打架太多了,其實心裏面也沒啥明確的目標。在床上躺著的那三個月,我沒事兒干天天就想,想著想著,就明白了。打架打得再狠,讓人都害怕我,可到底,別人心裏面其實還是瞧不起我。想讓人瞧得起,我就得掙錢,不只是掙錢養活家裡,讓我弟弟上學,給我娘看病,還得把家裡的舊房子蓋成小洋樓,讓自己開上摩托車,開上汽車……只有那樣,才叫真正的出息了!」
「然後我開始學著別人做生意,倒騰蓮藕、土豆,有賠,有賺。」趙山剛似乎有些醉酒,實話實說:「做生意肯定就有競爭,我在外面讓人砸過攤子,被十幾個人圍著打,打得我爬都爬不起來。挨了打,我長了記性,學到了東西——這做生意怎麼好做,怎麼賺錢快?答案是,一門生意,只有咱自己做,那生意能不好做麼?那時候,我壓根兒就不知道有壟斷這麼個詞兒。想法是對的,可要是真這麼做,我這人還不忍心去欺負那些踏踏實實做買賣的人,不怕你們笑話,我就是那種當婊子還想著立牌坊的人,後來在縣城的農貿市場那次,那個賣蓮藕的傢伙又來砸我的攤子,我領著同村幾個同樣賣藕,也同樣被那個混蛋欺負過的大人,拎著刀滿市場追著那些人砍,我也被砍了好幾刀!那次,我打贏了,我對那個賣藕的,還有和他一起的那幾個賣藕的老闆說,以後在這個市場裡,看見你們賣藕,我就打你們一次……再後來,整個市場就只有我賣蓮藕了,我們村那些賣藕的,到那兒就直接把蓮藕卸給我去賣!」
「生意啊,就這麼做下來了。」
「都說我聰明,其實翻過來調過去,歸根究底就這麼一招,說好聽點兒,是先禮後兵,說得難聽點兒,那就是當婊子立牌坊!」
「你給警察塞了錢,人家想護著你,你也得占理了,人家護著你也護得踏實不是?」
「生意越做越大,我這心,也就越來越大。沒辦法,打小慪下來的那口氣憋在胸口出不盡,村里沒人敢再瞧不起咱了,可在外面做生意,難免會遇到更有錢的,更有勢力的,有時候看他們臉色,聽他們的語氣,就讓人來氣,咬著牙琢磨老子非得比你們更強!那,就這麼沖啊殺啊打啊……」
「淳風啊,我得謝謝你,今兒如果不是你把我逼到了牆角里,我還猶猶豫豫著,生怕和王海燕結了婚,有了孩子之後,我哪一天被抓起來槍斃,讓他們孤兒寡母的,以後這日子,可怎麼過啊?總不能讓我孩子,也像我一樣從小沒爹,然後去辛辛苦苦玩兒命吧?」趙山剛抹了把發酸的眼睛和發皺的臉頰,笑道:「可事實上,這不是自欺欺人又坑了王海燕嘛,捨不得放手,又不肯結婚,我他媽還是個男人麼?你說得對,我從監獄裡出來了,就乾乾淨淨了!金州縣、平陽市、中州市……阿貓阿狗的,沒誰敢隨便來招惹我,我正正經經地做生意,也挺好。以後呢,我就學著楊樹斌,還得比他更聰明些,更收斂些……不瞞你倆,楊樹斌,狠!這傢伙手上,好幾條人命啊!而且直到現在,你別看他表面上斯斯文文的,做什麼事,還是乾脆地去下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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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李志超聽趙山剛
716章 誰都有優柔寡斷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