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段長安走了。
他沒的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此刻卻有些感傷。
不是因為沒請動老人出山,而是為恩師,也是為老人。
老人就站在門口,看著遠處的天空,都說雨後會有彩虹。
老人不知道有沒有,但是他現在只感受到冷風吹著他有刺骨的寒冷。
院子裡落葉一地,老槐樹有些枝丫已然禿了。
樹如人,終究是老矣!
先前段長安滿懷希冀的說出那句話,就是希望老人能夠和他一起返回帝都。
可惜,不是他沒打動老人,也不是老人倔強。
只是這個世界終有些無法預測的事,就像沒人會想到他會被派出來尋訪老人,就像老人已經心動,也仍然是沒有成功。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罷了。
……
靠在門口的老人仔細的回想著自己的一生,還是咂摸出了不少味道。
十六歲入書院時,當時的老師還正值壯年。
老師當時問了他三個問題,他一個也沒能答上,不過也如願以償進了書院,拜在老師門下。
事後他問老師這三個問題的答案,老師當時正在賞花,回頭就給了他一個板栗。
老師當時說,要是我知道,還用的著問你。
然後老人就想了這三個問題一輩子,期望有一天能夠想出,好去告訴老師。
老人輕嘆,到後來才明白,老師這樣有大智慧的人都想不透,何況我了。
日頭漸漸西去,天色漸漸暗下來。
老人的視線越來越迷糊,他感覺雙眼實在疲憊,他累了。
不過老人還是掙扎著找出筆墨,坐在桌旁。
他提筆開始在紙上寫,字似老松,氣脈悠長。
開頭一句就是儒家周夫子的名句,
「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
想了想,老人提筆把這句劃掉,然後寫上另一句。
「士可以不弘毅,畢竟他怕死。」
前一句是周夫子告誡天下讀書人的十誡之一。
而後一句,純粹是某個無聊老頭沒事用來哄自己學生的無聊之作。
老人搖搖頭,隨即扯出一張熟宣。
這次,他是真的要寫一封信了。
他提筆,不同於剛才,老人神色嚴肅,舍行書而用楷書。
信的開頭,以意映如晦見知作為起筆處,其間洋洋灑灑數百字,
結尾處破天荒的用正楷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把這封信裝好後,他又抽出一張宣紙,這是他的第二封信。
這封信不如前一封長,但仍然有百字。
最後他把兩封信都裝好,望著院門,等著葉如晦。
天色已晚,他點的油燈在寒風下搖擺不定。
雨是早停了,小院裡的落葉也是落下一地。
老人悵然一嘆,知道葉如晦今天是不會來了。
也罷,就讓老夫再等你一晚。
……
老人在門口坐了一夜。
第二日,老人隱隱約約聽見有響動,輕輕睜開雙眼。
順著老人的視線望去,葉如晦正在小院裡掃著落葉,老人微微一笑。向葉如晦招手「如晦,過來。」
葉如晦看見先生招手,便走過來,待葉如晦放下掃帚走到他身旁坐下,老人才又說道:「為師昨夜想了一宿,還是覺得你這身病必須得去帝都才有可能治好。」
葉如晦微微一愣,問道:「先生為何?」
老人輕輕搖了搖頭,他拿出已經寫好的兩封信交給葉如晦,輕輕道:「這兩封信,一封給你,我要說的話都在裡面了。另外一封你替我交給為師在帝都的故人。你不用擔心尋不到他,第一封信里我都交代清楚了。」
說完,老人一嘆,看著院裡的老槐樹,算著它的年歲。
葉如晦看著先生,才發現先生這番話隱隱有了交代後事的意味。
正欲開口,老人仿佛是想起什麼,饒有興味的說道:「如晦,前幾日與我說的梨花,怕是現在已經剩不下什麼了,但你看我這老槐樹才是老而彌堅。」
第7章 子非魚,焉能居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