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離入宗試煉還有三天。
葉白躺在屋脊之上,仰望明亮的星星和漆黑的夜幕。
衾兒不在身旁,葉白少了好多往日停不下來的胡思亂想。沉下心來之後,一個人才會發現星星會眨眼,會移動,會提醒你思索舊事。
就像小孩子學騎車,扶著後座的爸媽悄悄鬆了手後,你才意識到自己早就學會。
一路行來不過短短個把月,或有趣或駭人的故事上演了好幾場,一幕幕閃過葉白的腦海。可它們像一盤散亂的珠子,需要一根線把這一切穿成一條項鍊。
葉白和衾兒甫初下狼山時,在沙丘處遇見了絕雁甲士與王庭使者密會。
而後就是金陵朝廷新練的騎兵【盧龍衛】踩著冬雪浩浩蕩蕩出塞。更有趣的是國家危亡之際大漢太子趙熔,竟然派葉白在背後捅了股肱重將仇攔江一刀,偷了仇氏的寶器「射虹弓」。
行不多久才至洛陽,太子支支吾吾不可明說的所謂殺人案已然天下皆知:大司馬公孫長安,南疆鎮守公孫長德雙雙遇刺。接著北狄哲哲烏、薩迦僧人竟然秘密南下意圖將公孫氏斬草除根。若不是犄角旮旯里藏著一隻「凶獸」--公孫長風,或許一切計劃都已如願。
這些事情的背後的脈絡粗粗一看其實非常簡明清晰,無非就是公孫氏和仇氏之間的黨爭,由齷齪生兇殘,最後勾結外族舉起了屠刀。
可其中太多的細節不甚了了,經不起推敲。
比如為何仇氏用最愚笨的方法去剷除政敵;比如為何禁軍【盧龍衛】挑了個最壞的時機莽撞出邊塞,一箭未發又縮回絕雁城;比如為何雷不為選了最巧合的時間覲見了皇帝......
金陵的百姓偷偷罵皇帝是傻吊,高聲罵仇攔江是王八蛋劊子手。
葉白捋一捋思緒,忽然覺得世間好多看起來不可思議蠢笨至極的決定背後,總有異常血腥的真相。
前世葉白也當過一小陣子的噴子。
他噴人的時候總覺得自己背後站著三千兄弟,威風凜凜氣勢無比兇悍。而且罵的越凶越有人給你點讚,難免認為世界的正義肯定是站在自己這邊。後來才發現站在自己背後的全是五毛水軍,一邊給你點讚一邊也罵你傻吊:老子噴能拿錢,你個二百五噴只能費電。
黑過趙白鴿、鄧亞萍、王勇平,噴了一圈才發現我靠這幫人就是供在檯面上的牌位專門給大家罵的。他們背後的人數清楚了錢就開心度假去了,大家連他們是誰都不知道!徒勞徒勞,可笑可笑。
後來再好好翻了翻歷史書,發現我天什麼袁世凱李鴻章張之洞自己小時候還真是沒少噴錯人。於是徹底悔悟,立下決心戒噴。
基本上如果你想深入了解本朝歷史,就已經走在通往犯罪的康莊大道上了。
葉白曾以為:全宇宙只有天朝這一家兒會這樣,想不到換了世界,換了所有的人,法則還是沒有改過。
葉白的腦袋很大,長嘆了一口氣說:「我還是安心修行吧。等我強大了,能夠影響很多人的時候,世界的正義終究會捏在我的手裡。」
聽到這句話時,躺在他身邊的許離離嘟了嘟嘴,賜下一段無比神聖而且精湛的評語,給葉白一晚上的思緒蓋棺定論:
「白痴!」
韓竹也睡在屋脊上,溫和地表達著他的無奈:「你們倆拉我一個盲人來看星星做什麼呀?」
「我還是下樓給你們煲一鍋湯,免得待會身子太涼影響了休息。」說著話,韓竹慢悠悠地起身下樓。
許離離和葉白對視了一眼,無比的彆扭,立刻也緊跟著韓竹去了廚房。只剩下葉白守著一夜的星空,滿腦子想的都是衾兒的音容笑貌。
熱乎乎的灶火邊,韓竹舀了一勺冬菇魚湯嘗了一口不放心味道的寡淡,便遞給離離:「嘗嘗?」
離離抿了小半勺,說:「嗯,好喝!」
韓竹蓋上鍋蓋,說:「離離,你和大白之間是不是有什麼彆扭?」
離離對韓竹沒有心煩,撅嘴坦白:「說不上彆扭,但他總給我一種很陌生的感覺。不是素未蒙面的那種不了解,而是像一個生疏的老友,無從談起的感覺。可我又沒見過他...我說不清楚,總之不喜歡和他單獨呆在一起。」
才幾句話,韓竹又不放心魚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