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郁昀心裡透亮。
這梁師爺,能知道烏禮明私貨生意的底兒,可見兩人關係匪淺,那為何梁師爺還會隨著常恆淼到京城去?若是留在明州,一樣是不愁銀子的,他又有些功名,往後捐個官,也算是條出路。
不過,梁師爺的確是個靠不住的,他關心的是自己,而沒有什麼「義氣」。
烏禮明應該也沒有想到,僅僅因為幾句話,梁師爺就把他給賣了。
常郁昀沒打算立刻就動梁師爺,興許從他的嘴裡還能再吐出些內情來,便佯裝詫異,問道:「水四兒?這人是個什麼來歷?」
梁師爺選擇了「投誠」,自然是有問必答,把水四兒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
水四兒出生在普陀附近的一處小島上,離明州城,其實也就半天的水程。島上的孩子,水性好,膽兒大,很小的時候就給路過小島的船舶引路,其中不乏外來客,水四兒天分好,竟然讓他學會了些洋人話,有了這個做底子,他到了明州之後,很混得開。
跑了幾年碼頭,水四兒依著這點兒本事,倒是也理出了一條人脈來,開始倒騰起了私貨生意。
絲綢、瓷器、玉石,都是洋人喜歡的東西,而一些洋貨在江南富商之間很是緊俏,但私貨生意是要掉腦袋的,沒有一些背景,又怎麼敢吞這隻大象?
而當時明州知府是常恆淼。
依梁師爺的說法,最初時,水四兒是要接近常恆淼的,可惜常恆淼這個人雖然也斂些銀子,私貨生意卻是一丁點兒興趣沒有,堅決不做這等砍頭抄家的買賣。
這一點,常郁昀也可以理解,常恆淼不缺銀子,也不缺攢銀子的路子,常家這等出身。又得聖寵,何必走這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塌的獨木橋?平白把一家老小都連累了。
常恆淼沒有興趣,烏禮明卻是個大獅子,雁過拔毛的他又怎麼會錯過這樣的機會?一來二去和水四兒接上了頭。慢慢的,這生意也就做起來了。
只是礙著常恆淼,烏禮明也不敢鬧得大了,所以一直以來,常恆淼只隱約有些感覺。卻沒法抓到實證,若不然,他早讓烏禮明下大獄了。
等常恆淼回了京城,烏禮明搖身上任,明州這地方就屬他說了算了,當即就不客氣了,私貨一船船的進出,銀子嘩嘩落到口袋裡,可即便如此,他的面子功夫依舊極好。人人都曉得他不乾淨,偏偏沒有證據。
連李慕渝藉口替太后禮佛來了明州,一樣抓不到烏禮明的尾巴。
梁師爺全盤托出,見常郁昀神色凝重,他一個激靈,道:「五爺,在下也是從別人那兒東聽一些西湊一些,才知道這些事體的。明州有一道家常菜叫茭白鱔絲,就是炒黃鱔,京城裡的人不吃。明州人倒是挺喜歡的。這烏禮明最愛的就是這道菜。好傢夥,吃得久了,他自個兒也跟這黃鱔一樣,滑不溜秋的。」
梁師爺急於撇清。常郁昀瞧在眼裡,也不說透。
見常郁昀反應不大,梁師爺心裡也有些打鼓了。
烏禮明那個人,梁師爺是瞧不上的。
指甲如此之深,遲早會把掌心給扣破了,到時候就是一塌糊塗。江南地界上,但凡是供奉著烏禮明的,哪家不是對他又怕又恨,卻又不得不繼續依靠著。只是,人都有底線,兔子急了還咬人,哪天真的挨不住了,不過就是拼個你死我活,說什麼民不與官斗,那是指要命的民,若是豁出命去了,別說是烏禮明了,荊軻還能刺秦王呢!
常恆淼在明州時,身邊幕僚不少,梁師爺不是其中數一數二的,也不算疏離,卻是不上不下最最尷尬的位置,梁師爺心思活絡,就想走一走烏禮明的路子。
可這才走了幾步,見識了烏禮明那些招數之後,梁師爺心驚膽顫,他上有父母下有妻兒,他要的是官職是前程,可不是有命賺沒命花的銀子,梁師爺打了退堂鼓,和烏禮明那裡虛與委蛇起來。
烏禮明其實也有數,只不過梁師爺這人雖然牆頭草,卻還算「老實」,不是一個大嘴巴,只不過兩人路數不同追求不同,可一些簡單的事情,梁師爺還是會替烏禮明辦的。
一來二去的,兩人的關係也就定了性了,只要不牽扯上掉腦袋的事情,梁師爺樂得給烏禮明噹噹狗腿,大事體上,烏禮明也不會和梁師爺開口。
常恆淼回京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