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二人走遠之後,子規看著佟小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
「大小姐……」
「水呢?」佟小鎖輕咳了一聲,問道。
子規忙將自家中帶出的水囊遞給佟小鎖。
佟小鎖接過來,抿一口潤潤喉嚨,目光則落在了白隱的背影。
此刻,這個在別人口中似是很厲害的商賈,正和一尊石佛般,抱著鞭子端坐馬車之前。
「馮媽媽,子規,」佟小鎖開口道,「我要和白小公子單獨談談。」
馮媽媽如今滿肚子疑惑呢,聽見這句話,忙道:「大小姐……」
「馮媽媽,」佟小鎖打斷她的話,一手捏著水囊,一手疲憊地按著左額的太陽穴,「請讓我和白小公子單獨談談。」
馮媽媽依舊猶豫,子規卻已經先行下了馬車。
佟小鎖看向馮媽媽。
「媽媽,鎖兒希望您能信我一二。」她輕聲道,「畢竟,我到底姓佟。」
馮媽媽嘴唇動了動,終於躬身下車,與子規站在了遠一些的地方,憂心忡忡地看著馬車。
……
白隱以為佟小鎖要問自己金銀樓的事情,可她遣走了兩個僕從後,卻只是安靜地坐在車裡,閉目養神。
他看著坐在車內陰暗處的小女孩兒,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小女孩兒不見得多好看,看起來有些乾瘦,睜著眼睛說話的時候,神采飛揚的,滿滿的少女氣息。
而如今安安靜靜地坐著,恍惚間讓白隱以為,這還是當初那個小結巴。
以前,他見過這個結巴三次。
不說話,不看人,每次都是匆忙忙一行禮,就跑開了。
他甚至記不住這個小女孩的長相。
只有過一次,他因為一筆燭火賬,要與當時管佟府公中庶務的佟二老爺算清。
可巧二老爺不在家,他便等在院中,恰忘了自己帶水壺,而二房的僕人對著他的時候,眼睛都是在天上的,他自然不耐煩求人一杯茶,所以便忍著了。
偌大的佟府,看得起他的只有安平公夫婦,而自己看得起的,也只有安平公夫婦。
忽然,有個趾高氣昂的小丫頭給自己端了杯茶。
「我們小姐讓我賞你的。」丫頭說完就跑了。
他看過去的時候,就見佟府大小姐站在一處山石旁,正逗雀兒玩兒。
他聽見小丫頭在抱怨,說:「大小姐真閒,幹嘛管那窮酸商戶,他也配喝咱們家的茶?」
佟大小姐縮回了逗雀兒的手,委屈又結巴地說了一句話:「一,一,一個人,他,渴,渴,渴了。」
白隱一直到今天,都沒琢磨明白這位大小姐那時候為何端一碗茶給自己。
是可憐他?還是感同身受?
那時候她是幾歲?七歲?還是九歲?
而如今,這個曾給自己端了一碗茶的結巴大小姐,不再結巴了,他依舊不知她內心在思量什麼。
她的這份思量,安平公知道嗎?
他清楚安平公自認對夫人與嫡女有愧,所以當他將花園的事情告訴了安平公之後,安平公就讓他去尋一份地圖。
可是如今,她要查的事情……
「大小姐,究竟為什麼這麼在意金銀樓?是聽到了什麼事情嗎?」終於,還是白隱忍不住,先開口了。
佟小鎖終於睜開了眼睛,看著他,笑道:「還是公子先說說,你為什麼要入股金銀樓吧。」
白隱淺笑:「京城大大小小的店鋪,五成我都入過股,金銀樓生意這樣好,我自然要多一個賺錢的營生。」
佟小鎖看著他,笑著不說話。
白隱亦看著她的眼神。
看,睜開眼睛之後,這個大小姐的神情,就變得飛揚俏麗起來了。
「小公子這樣,可就沒有合作的誠意了呢。」她笑道,「好歹我把大哥的秘密都揭出來給你看了嘛。」
白隱被她逗笑了:「大小姐這也算揭開秘密?那您倒是說說,大少爺為何這麼做?」
「這要你查的呀,」佟小鎖說得理直氣壯,「是你天天在外面逛,我又不能經常出門的。哦,而且剛學會好好說話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