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城郡王,」寶珠把這個名字反覆念了幾句,低聲自語:「這收銀子的事他知不知道?」余氏聽到寶珠的低語,一抹苦笑浮現面上:「好幾年了,他能不知道,本來兩家府上就不對,」說到這裡後悔失言,急急的閉上嘴。
寶珠見她後悔,也就沒有過於逼迫余氏再說內幕。她心中懷疑的本來是管事的人見母子們不在,背後亂貪銀子。現在新的疑問雖然出來,但舊的疑惑卻已經解開。別的盤根錯節關係,自然是再作了解。
當晚,寶珠屏退眾人,請來順伯。
順伯進來,見紅燭下寶珠獨坐,就是衛氏紅花也不在房裡,就知道寶珠又要聽古記兒。順伯肚子裡的故事,再說下去就全是水底大石頭,他先仔細地把房門關好,再對寶珠行個禮,寶珠手指一旁椅子,順伯坐下,沉聲問道:「奶奶要問誰?」
這個老人,是輔國公府的一塊活古記兒。在他幾十年的歲月里,見證輔國公的興盛與衰敗。
寶珠心中湧起深深的敬意,也就不再繞彎路,開門見山問道:「說舅爺府上和項城郡王府上不好,是什麼原因?」
提起這件事,順伯都痛苦。
他久久的嘆著氣,餘音似繞在梁頭散不開,染得寶珠心頭也一陣的怪異,心想這隻怕又是一個傷心的故事。
她就不催促順伯,由著他先大發感慨,把陳年的感傷一一抒發。
日子是九月,邊城風大,小鎮四邊又無高山阻擋,秋風由外面來,肆意地盤旋在門外,把門叩得啪啪作響。
順伯就在這啪啪響動中緩緩出聲,帶著滿腔無奈,神思也似乎回到故事的當年,變得專注起來。他眸光凝結,對著對面的牆:「國公府和項城郡王府,本來是親戚。」
寶珠心頭一跳,油然的想到舅祖父南安侯和文章侯府。他們也本來是一對親戚,是因為一個女人的不會處理事情,又有她的母親,又有當年的太妃,這些人不但沒有告訴她正確的道理和行事方法,反而助長舅祖母的氣焰。
因為一個人,文章侯府氣運漸衰;因為這一個人,舅祖父數十年在外為官;因為這一個人,祖母出京,才致祖父早死,而寶珠的父親母親二叔三叔,全都一病身亡。
此時聽到「原來是親戚」的話,寶珠難免生出一個想法,也是一樣的原因嗎?是舅母不肯對母親好嗎?
她打算好好的聽聽原因時,順伯下面卻道:「不和的原因,我不方便告訴奶奶,因為這牽涉到一個尊貴的人,請奶奶恕老奴不能背後翻她的舊事。」
寶珠心頭怦然直跳,問自己,是母親嗎?在順伯心裡不會有比母親更尊貴的人才是。想到姐姐郡王妃的鄙夷:「舅母不用拜。」還有郡王府隨行家人的處處如履薄冰……寶珠覺得答案呼之欲出,項城王府與國公府的不合,與母親定然有關。
與母親袁夫人有關的事,寶珠這一會兒反倒贊成順伯不要說,哪怕她心裡再想知道,也和順伯一樣,不願去翻母親的舊事。
母親是個多麼好的人。
論性子比自家祖母要好的多。
母親要是這關係破裂的中間人,那一定是受了委屈。寶珠不愛聽婆婆受委屈的故事,就對順伯點頭:「您撿能說的說。」
順伯見寶珠能理解,就有了一絲淺淺的笑容。這笑容隨著他再張口,轉瞬就逝。順伯回想舊事,重新滿面憤慨:「我只說一句話,奶奶就能明白。如今的國公夫人,是項城郡王的族妹!」
這個寶珠還真的沒有想到。
她低低驚呼一聲:「那,那舅父也是夫妻不和?」
也是?順伯一愣,就苦笑連連:「是,和南安侯一樣。」這個老人因為過於敬重該敬重的人,他不能明說故事,卻能暗示寶珠。順伯再接一句:「一樣!」
寶珠完全愣住,就沒有過多注意到順伯的暗示。她覺得自己全明白過來,為什么舅父和藹親切,祠堂里見到的凌姨娘卻飛揚跋扈;為什么舅父為人並無差池的地方,而姜姨娘凌姨娘全都亂穿衣裳……夫妻不和,才致這個家變得魚蝦不分。
寶珠為輔國公暗暗傷心,舅父啊舅父,我的夫君把舅父當成親生父親一樣看重,他定然是為了你才棄官而往這裡來投軍。只是表凶他來的具體原因,是因為哪個人哪個事,寶珠卻不知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