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從未覺得面前的女子如此陌生過。
自從被花如意使計詐來,宇文軒被綁在樹上已經過去一天一夜,而另一個更早被抓來的人卻仍未醒轉。
俞珂,聽她說話時,旁人會覺得她像個一板一眼的士兵;看她飲酒時,又會覺得她像個粗魯的地痞;被她責罵時,她又變成一個涼薄的潑婦。
然而現在,俞珂被剝去外衣,半敞著胸脯綁在樹上,她昏睡的姿態不可謂不嬌媚,即使是與多位貴胄千金有過交集的宇文軒也為之痴醉,這並非一時色心又起,反倒是一種對自己昔日遇人不淑的自責。
「我未曾了解過身邊之人,又何談了解天下人所思所想?」宇文軒心想著,掙扎了一天一夜的雙手突然間從束縛中解脫。
他看見滿手的鮮血,顯眼的勒痕,感嘆一句:「在這件事上,花如意做得比大部分自以為是的治世之人都要優秀,然而她卻只用於滿足自己」
宇文軒走到俞珂面前,仔細看了看她的臉,只覺得眉宇間恍惚有一絲貴氣,喃喃道:「你到底經歷過什麼呢?」
心中少了幾分警惕,多了幾分憐憫。他開始嘗試為她鬆綁。
雙手解不開便用牙咬,牙咬不斷便拿尖銳的石頭割開,整個過程不消幾刻鐘。
就在繩縛解開的一剎那,俞珂倏地跳了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鑽到宇文軒身後,用雙臂緊緊箍住對方的脖子,說:「你想對我做什麼?剛剛就一直在碎碎念碎碎念,你該不會是中了邪!」
「阿珂!身處如今險境,我們理應摒棄前嫌,先去與白兄和慕容姑娘會合才是。」宇文軒其實沒想掙脫對方,但身體的本能還在催促著他:「冷靜,你先冷靜下來!咳咳咳」
俞珂放鬆了雙手,但這並不是因為她原諒了宇文軒,只見其四肢突然癱軟,竟趴在了宇文軒身上,無力地說道:「花如意每隔一個時辰便會來給我下藥,我現在渾身酥麻,無力動彈,方才已經用盡全身的力氣儘管不想承認,但還是要謝謝你救我出來。」
「不必多說,我們早已是共患難的朋友。」宇文軒脫掉自己的衣服披在對方身上,再背過身:「我來背你走,這樣趕路快些。」
俞珂這次沒有拒絕:「我們快些回去,若是義兄和嫣兒遭遇不測,我會後悔一輩子。」
宇文軒沒有說話。
俞珂繼續問:「你剛剛到底在說什麼,你的模樣很奇怪,還以為是花如意又在假扮別人想要愚弄我。」
宇文軒依舊沉默。
俞珂說:「不說就不說,別以為我很在意你!無能王子。」
「只是怕阿珂姑娘有所誤解。」宇文軒略帶善意地笑了笑:「我覺得我們是一類人,都在追逐一個永遠不可能得到的東西。」
俞珂道:「別跟我說這些聽不懂的事情。」
「方才有一個瞬間,我覺得阿珂姑娘應該是某個王廷里的貴妃,而不是在這荒郊野外流落失所的孤兒。」宇文軒接著解釋道:「若是有所冒犯,請原諒在下的過失。」
俞珂打趣道:「冒犯,特別冒犯!我對什麼貴妃一點興趣都沒有,你要是對我有這方面的妄想,我勸你還是儘早離我遠遠的,省得我之後對你不客氣。」
「呵呵呵。」宇文軒冷笑幾聲後再度陷入沉默。
漫山的枯萎伴隨一股悲涼秋風,指引著他們回到營地。
篝火還在燃燒,人影卻冷清不少。
慕容嫣站在營帳門口正看向自己的雙掌,猶豫不決。
「嫣兒!」俞珂先一步來到慕容嫣面前,關切道:「你們沒事吧?花如意,她有沒有來」
「花如意,已經死了。」慕容嫣的雙掌滿是傷痕,指縫裡還有不少殘留的泥土:「我方才把她埋在附近,感覺好累、好累。」
俞珂驚詫道:「只有嫣兒一個人?義兄在哪!」
「他身負重傷,需要靜養。」慕容嫣稍微掀開營帳的簾門,但見白鳳手臂和小腿都被綁上木架固定,顯然在短時間內都無法自由行動。
「既然你們二人都回來了,我心也踏實半分。」慕容嫣頹喪地坐在篝火前,說:「話說蘇公子到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