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歲的薛姣第一次離開西北到京城的時候,她的官話說得還不好。
繼祖父、伯父之後,她的父親薛壽也死在了疆場上。
滿門忠烈。這是朝廷欽封御賜給薛家的匾額。冷冰冰的匾額送到綏遠,宋叔說,薛家這麼多條人命,就換來了這東西。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父親死了,自己才能進京。這只是她毫無道理的猜測。
「你是什麼人?」
御花園裡三四個男孩子穿紅著綠的,和她一般大小年紀,站在她面前,很不可一世的樣子。
薛姣不想回答他們,她要去找被留在瓊華殿和太后娘娘喝茶的祖母。
「哪裡來的野丫頭,不許走。」一隻白嫩的手扣住了她的肩膀。
薛姣吃痛,一個轉身就捏住了他的手腕狠狠往反方向一扭,那少年頓時痛的唉唉叫,旁邊幾人也都驚呆了,誰知道一個小小的女孩子竟有這麼大的力氣。
薛姣按著父親教的法子,制住了他的右手,抬腳就要去踹他的膝蓋,還沒得手,卻被斜刺里一隻手捏住了小小的腳踝。
「小丫頭這麼野蠻可不好。」那男孩子臉如白玉,笑得明澈動人。薛姣曬成小麥色的小臉一皺,放開已經痛的跪坐在地上的少年,騰出手就要對付眼前的人。
他卻很靈活,知道她要攻擊自己腰間軟肋,迅速旋身側過,卻還是被扯下了腰間一塊翠綠絲絛綁著的玉玦。
四周便有調侃聲而起,「咱們剛剛授封的鎮國公,竟然在一個小女娃手下討不來便宜。」
他卻不在意,對著薛姣露出白牙笑了笑。
薛姣驕傲地揚了揚頭,滿意地把手裡的玉玦甩了甩。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她的表哥謝邈,那也是他剛剛襲爵進宮謝恩的時候。
……
好好的又夢到從前了,還是這麼久遠的事。
忍冬提著水壺進來,被已經起身的蘇容意嚇了一跳。
天還暗著,府里都是安安靜靜的,蘇容意披散著長發,側著臉在用火摺子點燈,側顏在陰影里顯得格外柔和。
「讓奴婢來吧。」忍冬放下水壺的功夫,燈已經點亮了。
「你起來得倒是很早。」蘇容意回頭對她道。
忍冬過去幫她鋪床,「小姐最近似乎睡不安穩,醒得越來越早了,奴婢就想著早些起身過來看看。」
沒想到還是晚了。
從前的蘇容意,不睡到日上三竿怎麼會起。
她的小姐淺淺地笑了,「我習慣了。」
聲音很低,忍冬理床鋪的手一頓。
「城外,靜雲寺。」
從昨天得到桂圓的信兒開始,這五個字就反反覆覆地盤旋在蘇容意的腦中,她輕輕把火摺子放下,覺得自己突然有了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敘夏還是像上回一樣把一切都打點妥當了,自己也換了小廝的裝束,還是面無表情地等著主子出來。
「記得封住車夫的嘴。」
敘夏道:「小姐放心,賴大是府外雇的,他媳婦是廚房裡幫傭的,算不得吃蘇府的飯。」
蘇容意點點頭,拉起兜帽將臉擋了個嚴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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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老太君甄氏由身邊的王媽媽扶著到靜雲寺後頭的小佛堂里誦經。
「老太君,抄錄好的佛經,已經貢奉在佛祖面前了。」
甄老太君「嗯」了一聲,繼續撥弄著手裡的佛珠。
王媽媽實在不忍心,「您這夜夜抄經也實在是太……」
回回來,回回都會供,她年紀這樣大,可怎麼受得了。
「你不用多說。」甄老太君的嗓音蒼老卻有力,「是我業障太深……」
王媽媽輕輕嘆口氣,也不說什麼了。
身後突然有響動,王媽媽蹙眉,回頭卻看見一個秀麗無雙的年輕小公子正扒著門邊,眼神深深地凝視著甄老太君的後背。
還是自己熟悉的布衣圓髻,一身清淡。
明明才只有兩個月啊,蘇容意卻覺得有一輩子沒見祖母了。
「你是什麼人!」王媽媽道:「這裡可是我們……」
蘇容意輕道:「我想和老太君說幾句,媽媽可否應
第3章 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