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常閶睜開了眼睛,回過來頭來,正對著師傅低頭俯視的目光。
師徒二人依靠在城門上,師傅的頭在上,徒弟的頭在下,為了對準門縫兩人都側著頭。這般扭曲的姿態自然談不上優雅。
王常閶眼神飄忽遲疑,剛才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一樣,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圍繞著他。讓他又回到了一種對自身感知不自信的境遇中,明明銘刻在記憶的深處,卻轉眼就被另外一重現實重置。
他回到了五名城,也自然無法證實經歷的真實存在,即使是對他自己。
『師傅的眼睛很好看,狹長的丹鳳眼,英氣與陰氣的氣質,對師傅只差一線。』
『不像他的眼睛,有點高低眉,又小而無神。』
『不對,這些不是重點。』
『重點是剛才,我所看到的城外的風光是真實的嗎?』
想到這裡,他又將頭轉了回來,看著城門之間縫隙,看著縫隙中無法窺見的外界。
他本能的靠近了門縫,想要再次一窺門縫中的黑暗。
一雙大手,卻按在了他的肩頭上,使他無法靠近門縫。
「路要一步步走,一下子走太遠就回不來了。」師傅按著他的肩頭,很輕鬆地將他整個身體都轉了過來。
王常閶整個人顯得很呆滯,門外的信息還在傾軋著他本來就不多的腦容量,反應也更加樹懶起來。
不過,師傅的動作很突然,卻很合理。
他痴傻地抬起頭,師傅突然調皮地對他Wink一下(眨眼),王常閶也找到了最重要的答案。
『心鬼是真實的。』
『歡樂鬼也是真實的。』
『日眼星也許是真實的?不知道啊。』
...
王常閶需要一些時間,才會真正發現自身的一些變化。
......
城門鬼在城牆下面,這裡可以被稱作城門間,也可以被稱作城門洞。
在關著門時,城門鬼抬起頭看到只會是城牆本身,暗青色牆磚上覆滿了霧氣侵染導致的霉斑,只有少有霉斑脫離的地方上有刻在上面的銘文,但是受限於霉斑的侵蝕已經看得不甚清晰。
同樣不甚清晰的還有城門鬼的視野,這個特殊的城牆中,城上與城下分屬兩個體系。既然沒有從城下通向城牆上的甬道階梯,自然也不會有預警敵人的瞭望城門樓。
就像是城門鬼在這座城裡的地位一樣,城門在城牆上面,也不甚起眼,只是一個比例上很很小的孔洞。
這讓看守城門的人,事實上能夠窺見外界的方式,只有通過這道窄窄的門縫。
而向內所能看到的,也只是被迷霧終月籠罩下的坊間大道,與各坊的淡淡虛影。換句話說,身為五名城邊界上城門,本身也是一個有一定獨立性的小世界。
這個城門中,左右前後都不過十丈的空間,容納幾個城門鬼自然綽綽有餘,相襯這看不到另外一端的高城,就顯得特別小氣侷促了。尤其是當這座高城,一共是只有五座城門時。
本身的獨立性與邊緣的位置,也一定程度上意味著在信息層級上,他們也處在信息流的下游。
這種下游,在這座高城甚至意味著,他們看不到月亮。
月光可以穿透迷霧,喚醒整座高城,卻無法穿透厚重又巍峨的城牆本身,也讓城門間成為現今五名城最陰暗冰冷的小空間。
討論信息流的原因,是因為月亮出現了,而城門間的鬼們卻還不知道。
哪怕是剛剛入住晉業坊的天闕閣,早已被月光照透,宛如一座晶瑩的流光水晶之閣。
城門間這種陰暗之地,依然沒有感受到一絲光亮。
五名城與那輪依舊有些模糊的新月,再次牽上了手。
就像睜開眼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