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力解了身上的繩索,一把拔掉口中的破布,顧不上嘴角的疼,大聲道:「對,夫子家好吃好喝地收留我,嫂嫂所言全是真的!」
他外婆顯然不信:「你們空口白話,無非想帶阿力走。」
傅辭翊緩緩轉了轉手腕,淡淡道:「不信也無妨,收留費用唯有報官才能解決,既如此,還請諸位做好打官司的準備。」
一聽報官、打官司,阿力外婆慌了:「阿力那院子就當收留費。」
顏芙凝搖頭:「阿力那院子破敗不堪,我們也不要。」
阿力外婆這才老實道:「我們打算把阿力送進宮,就是為了銀子。」
顏芙凝:「凌縣去往京城,路途遙遠。你們將人送去宮裡,得花盤纏,最後得了銀錢,抵扣後又能剩多少?」
阿力外婆看向兒媳,兒媳立刻接話:「那我們就把他賣給有錢人家,這些年養他不容易,他得給我們賺些銀錢。」
傅辭翊淡淡道:「你們是他長輩,想如何了他,自然你們說了算。只是我家的收留費,你們得先結清。」
幾人對視一眼,二十兩銀子呢!
就算把阿力賣了,也沒這個數。
念及此,阿力外婆大聲道:「既然你們收留了阿力,我就把阿力賣給你家,你家給我二十兩。從今往後,他就是你家的奴僕,與我家再無干係!」
傅辭翊卻搖頭:「我家不缺幹活之人。」
阿力舅母忙堆笑:「阿力這孩子,別看他個子不大,有的是力氣,幹活也勤快。在我家時,家務事基本都是他在忙活。你們買了他,不會虧的。」
傅北墨去拉顏芙凝的袖子:「嫂嫂,咱們買了阿力吧。」
顏芙凝將目光移向傅辭翊,傅北墨便去搖晃兄長的胳膊:「哥,咱們買下阿力吧!」
傅辭翊暗忖片刻,清冷道:「可以買,但我只出一兩銀子,且必須簽下賣身契。」
「才一兩銀子?」阿力外婆拔高嗓門。
傅辭翊轉身便走:「那就打官司罷。」
「年輕相公請留步!」阿力外婆喊住他,並示意身旁的兒孫前去攔人。
四個不同年歲的男子想到傅辭翊的身手,雖然挪了腳步,卻不敢真的去攔。
瞧他們沒出息的模樣,阿力外婆狠了狠心,大聲道:「就一兩銀子!」
只要不打官司,更別叫他們出什麼勞什子的收留費。
一兩銀子也是錢!
傅辭翊轉回身,不疾不徐道:「筆墨。」
「我去借。」阿力舅舅說了一聲,揉著身上被踹疼處,走開了。
一炷香時辰後,筆墨借來。
傅辭翊提筆:「阿力大名?」
阿力攥緊了手,輕聲道:「夫子,我叫孟力。」
傅辭翊點了頭,在紙上寫下了孟力的賣身契,並註明外祖家的親戚與孟力再無關係。
只片刻,他便收筆。
「你們身為阿力的長輩,該在賣身契上簽字。」
嗓音冷冷。
幾人道:「我們不會寫字。」
傅辭翊淡聲又道:「按手印罷。」
待阿力的外婆與舅舅按了手印,傅辭翊將賣身契收起,掏了一兩銀子給對方。
能見到完整一兩銀子的時候並不多,阿力外婆咬了咬銀子,笑著塞進褲腰:「從今往後,年輕相公就是阿力的主子,要打要罵,就隨年輕相公了。」
傅辭翊懶得理會,提步帶顏芙凝、傅北墨、李信恆與阿力離開。
阿力走得頭也不回。
夜幕四合。
李信恆趕車到傅家院子外,天色已然暗下。
傅北墨跳下車,跑進堂屋:「娘,阿力回來了!」
相較旁人都走得快,唯有阿力走得很慢。
待到堂屋時,他撲通一聲跪在婉娘跟前,磕頭。
這會子他說不出話來,一旦說話,他會哭。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婉娘伸手在阿力頭上摸了摸,轉而對李信恆道,「信恆,你娘已歸家,你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