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士群沒想著拉上晏旭就跑。
此前,他已經向門房報過自己的來歷和身份。
所以,他現在就只能乖乖地等著,等著承受來自喬府的「暴風驟雨」。
而喬府之內。
喬老太爺,喬蓯,正在書房內揮毫作畫。
漫無邊際、一望無垠的大漠上,似起了輕霧一般,將天邊斜墜的晚日,都仿佛蒙上了輕紗,使得光線無力、殘殘淡淡。
沙中,一條魚,探出了個扁圓的腦袋。
整幅畫面昏昏黃黃,迷迷濛蒙,唯有這顆黑色的魚腦袋,清晰透亮。
喬蓯收起筆,重新蘸墨,準備為此畫題字。
就聽到門房來報。「老太爺,府門外有一個峽省學館的館長,帶著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子,想要求見老太爺。」
喬蓯的鬍鬚飄了飄,正處於沉悶心緒中的他,火氣起了來。
「讓他們滾!」
峽省的官員,才捅咕過他家長子喬漣溧,去咕蛹了一下陛下,已經盡了能盡的、無論是私交情份、還是官員本份。這怎麼還沒完沒了了?
還找到他頭上來了?不知道他早已致仕,兩耳再不聞窗外事了嗎?
十幾年了,天塌下來,他也沒再伸過手,不知道嗎?!
「老太爺,那孩子呈上了兩副畫紙」門房依舊在通報。
「叫他們滾沒聽到嗎?!」
喬蓯重重將毛筆砸進筆洗里,濺起水花點點。
怎麼現在除了官員不聽話、孩子們不聽話、就連個門房都這麼碎碎叨叨了?
是不是自己老了,再沒了威力,不再被他們放在眼裡了?!
門房沒再出聲,似乎是走了。
喬蓯才雙手扶著老腰,在屋裡來回踱步,散氣。
然後就見
門縫底里,塞進兩頁紙來。
喬蓯怒不可遏,抄起紙就要開撕。
可雙手抄住紙邊的那一剎那,他的動作猛然頓住。
「回來!」
他一把拉開門,沖那正跑遠了的門房喊:「去喊你們大少爺迎客、迎那孩子!」
門房沒聽見,還在小碎步跑著。
喬蓯一腳踹在門邊護院的腿上,「快,快去追他,將我的話告訴他!」
護院被踹得冤枉,心裡腹誹老太爺一句,踉蹌了一步就趕緊去追。
喬蓯抻長脖子,直瞧見門房被追上後,才低下頭,拿著畫紙進屋,攤在書桌上,一遍遍用手指、輕輕捋著側邊被撕壞的那一條裂縫。
喬府大門外。
糾結不已的詹士群,還在腦中瘋狂地天人交戰中。
就聽見門房朝這邊急匆匆跑來的腳步聲、和近乎歇斯底里的吆喝聲。
「開門、敞開大門!」
詹士群:「」
他做好了會等很久的準備,或者只等十幾息就會挨打的準備,就是沒想到等來個稍快的時間、還是大開中門!
他忍不住扭頭看了看鎮靜無比的晏旭,再歪抻了脖子朝緩緩開啟的大門裡瞧。
嘴裡小聲嘟囔:「打我倆還用得著出動那麼多人嗎?」
要多到需得敞開大門才夠出得來嗎?
要不要這麼誇張?他倆又不會跑。
詹士群又怕又撐著、胡思亂想中,就又被晏旭給扯了扯衣角。
「真是小屁孩,扯什麼扯?!」
詹士群頭也沒回就拍開晏旭的手,想了想又安慰道:「別怕,有老夫在。」
這是孩子也被嚇怕了吧?是吧是吧?
卻聽孩子小聲提醒:「您往上走走,有主人家出來了。」
詹士群愕然抬頭。
就見喬府中門大敞,內里一位中年儒雅男子,正快步而來。
正是喬漣溧!
喬漣溧是吏部右侍郎,從三品。詹士群嚇一跳,連忙快步迎上石階,隔著喬府深深的門洞,就拱手作揖。
「峽省學館館長詹士群,見過右侍郎大人。」
喬漣溧回拱了拱手,穿過門洞,走到二人近前,眼神在他倆面上來回梭巡了一眼,出聲問道:「那兩頁畫紙是誰畫的?」
詹士群聽問,只感覺自己的老心臟很不規則地亂跳了一下。
這是興師問罪來了嗎?
他攥了攥手指,腳尖微微挪了挪,身體略略偏了偏,努力想遮擋住晏旭。還想承認是自己畫的。
就聽晏旭已經出聲回答:「是晚生晏旭所作。」
詹士群:「」
他好想回身就給這孩子腦袋一個大巴掌。
這兒有長輩們在呢、有長輩們出頭呢,輪得著你個小屁孩兒冒出來拔尖起強撐場子嗎?!
瓜娃子!!
詹士群在肚子裡瘋狂罵晏旭。
卻見喬漣溧已側身而站,抬手做了個請的動作。「家父要見你,請隨我來。」
沒用官稱、沒用自稱,就用了我字,表示了對晏旭的親和與尊重。
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