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顧先生,你說,我該怎麼做呢?」
陳生林拉住了顧為經的手,輕聲詢問道。
人生中的第一次。
他這樣開口,去詢問別人自己的命運。
就仿佛里,馬里奧·普佐筆下,向教父尋求幫助的無助麵包師。
在男人的「拳擊場」上,一個人無論多麼弱小,他被打倒,總會有站起來的機會。
而一個人無論有多麼強大,他被擊敗,卻都會露出如嬰兒般脆弱和迷茫的那一面。
陳生林就這樣被擊敗了。
顧為經從身後按住了中年男人的肩膀。
他望著窗外的薰衣草田,思考了片刻。
「陳先生。所有宗教都講究悔過,講究懺悔。你從泰國請過來了金佛,你日日燒香,你夜夜念經。但在生命的最後,你有考慮過真正的做一次懺悔麼?」
「懺悔。」
陳生林重複著這句話,似乎這個詞讓他如此陌生,又讓他感到如此的恐懼。
顧為經手按著陳生林的肩膀,同情的點著頭。
他似乎知道一個人在這種時刻,需要勇氣與支持。
「對,不是用支票來收買人心,不是用黃金來裝點大佛。甚至不是向命運懺悔,不,命運是不會售賣贖罪券的。但你仍然有機會,哪怕一生只有一次的,真正的懺悔,對著自己懺悔,從靈魂上厭棄自己,哪怕一生只有一次的,去發自內心的做一些,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加好的事情。」
「在人生的最後,去擁抱自己最後的新生。哪怕一生僅有一次的,去真正感受一下生命的價碼。」
年輕人在豪哥的耳邊輕聲說道。
陳生林又一次的沉默了。
他的臉隱藏在陰影里,看不清楚表情,顧為經也不催促,就站在豪哥的身邊溫和的等待著,一隻手始終搭在對方的肩膀之上。
蔻蔻知道,陳生林最後的選擇要到來了。
女孩很心有靈犀的握緊了布袋裡的手槍,蔻蔻不是在戒備陳生林,而是抬起頭飛快的掃了一眼畫室角落處的光頭。
出乎預料。
光頭什麼都沒有做。
蔻蔻看到了光頭的手指在發抖,但他依然低垂著腦袋,站在畫室的角落處,什麼事情都沒有做。
或許他們仍然低估了陳生林的能力,低估了豪哥這位「教父」在幫派里的份量。
別看他正痛苦的捂著心口,雙膝跪地。
別看他現在脆弱的像一位無助的嬰兒。
但只要他仍然在這裡,只要他仍然坐鎮在西河會館中,只要他仍然還能呼吸。
那麼。
光頭這樣的壯漢就永遠只有垂手立在旁邊,等待著豪哥的命令與吩咐的份。
蔻蔻緊張的偷偷踮著腳。
她眼神看向顧為經。
顧為經一言不發,像是一尊雕塑一樣,站在陳生林的身邊。
良久。
良久。
在如同一個世紀一般漫長的半分鐘以後,陳生林側過了頭,低聲說道。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也知道你想要我做什麼。懺悔顧先生,你可能還是不明白,做到我這一步,不是你想退就能退的。甚至就算我去自首,我可能今天就會死去,我更有可能什麼事情都沒有,就被送回來。」
「你知道麼,如果我願意,就算我真的自首了。我也能繼續住在西河會館裡,過和現在一模一樣的日子。就像很多墨西哥、哥倫比亞幫派的老大一樣。」
「但我想,這還是有所不同的。而且你也說了,這是如果你願意。」
顧為經對他說道。
這一次,顧為經的話語中沒有嘲諷和譏笑。
只有溫和的鼓勵。
教父一樣的鼓勵。
「你也可以願意,一生僅有一次的,做一些和以前的你不一樣的事情。」
「你是西河會館的教父,你是這座城市最有權力的人之一,你是一生從來沒有輸過的豪哥,如果你願意,你總是能找到方法,去真正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