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作品自會發聲。」
伊蓮娜小姐將視線轉向身側亭亭玉立的勝子。
「評論家總是喜歡看到改變,看到創新,看到與眾不同的不拘一格,看到不拘一格的與眾不同。」
「在濱海藝術中心裡,在一些人的作品上,我看到了畫法的不拘一格。在你的作品上,我看到了內在的與眾不同。」
她的言辭之中,帶上了不加掩飾的欣賞。
「就在四年以前,我站在國立西洋美術館中,手裡拿著宮崎俊的插畫集,耳中聽著坂本龍一的音樂,眼裡望著你作品旁邊的賞析牌。覺得音樂、作品與解讀,它們搭配的恰到好處。」
「而在四年以後——」
今天伊蓮娜小姐行入展覽,在最前端的基座前停步。
她望著身前的兩幅油畫。
一幅金黃,一幅嫩綠。
金黃是金黃色的陽光。
藤蔓架子邊的被陽光染成金黃的小姑娘和躺在她身邊胖乎乎圓滾滾的金黃大貓。
溫暖而富有詩意。
嫩綠是嫩綠色的森林。
嫩綠色的樹影,嫩綠色的湖泊,以及林影與湖光之間,枝丫之上的穿著色彩鮮嫩衣裙的森林公主。
清幽、空寂、神秘。
那是一種印象派和新古典主義相互結合之下,所流動的對於夢境般的氣氛的塑造與迷戀。
「——參展藝術家:Sakai Takakura」
女人認出了銘牌上的名字。
2019年3月,在東京櫻花盛放的季節,安娜第一次記住了這個名字,記住了那個執意要用畫筆去觸及內心真相的少女。
過去的酒井勝子就如今日的崔小明。
種種不足。
種種青澀。
但未來可期。
那一天,伊蓮娜小姐告訴自己,或許有一天,這個十四歲的小姑娘會成為優秀的藝術家,她會創作出傑出的作品。
構圖、色彩、結構。
技法、情感、立意。
無一不圓融而自成一體。
再過二十年,便又是藝術道路上的一座高峰。
她是對的。
酒井勝子自然值得期待。
她是錯的。
無需二十年。
「僅僅四年以後——我在你的作品之前駐步停留,銘牌上只有酒井勝子這個名字,我卻感受到了在人世間的喧囂以外,自然的氣息撲面而來。耳邊仿佛有清幽、空寂的音樂縹緲響起,風吹枝葉,鈴聲叮噹,不成調子,又自有韻律。當我側頭看去後,身邊只有來來往往的遊客與行人,喧囂入耳,剛剛原是一場幻聽。我便知道,勝子,你已經變得不一樣了。」
如今的酒井勝子的畫還算不上是藝術道路上的高峰。
說是可親可愛的峰巒與山丘。
到是不差。
「從用銘牌上的賞析與四周的音樂來配合作品,到用筆觸來自己訴說賞析、奏響樂曲,不談作品的立意,就從畫法來說」
伊蓮娜小姐竟然輕輕的鼓起了掌。
她側了側頭。
女人的臉上沒有微笑,又讓人覺得,她正笑意盎然。
「——這就是改變,這就是進步,這便是與眾不同。」
安娜用資深藝術評論家的口吻訴說道:「美好的藝術品無需被評論家訴說,它自會發聲它自會發聲。」
「你用了1200天時間,就取得這麼大的進步,我祝賀你,酒井勝子。希望之後的四十年,你能讓世界,聽見自己的聲音。」
「謝謝。」
酒井勝子倚在欄杆上,遙遙望著底下的展台。
今天的相遇與交談,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酒井勝子未曾預料到從策展人唐克斯的辦公室里出來後,會遇上如今《油畫》雜誌的視覺藝術欄目經理。
能得到對方的肯定,從職業發展的角度來說,意義一絲一毫都不會遜色於能在新加坡雙年展上獲獎。
雙年展的金獎,屆屆都有人得到。
第七百二十九章 忽然,空氣就不對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