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燈光下林夏的臉龐,韓珂的思緒也回到了年輕的時候。
她在想,那時候別人是怎麼看自己呢?
是不是也和其他人想現在的林夏一樣,覺得她做不到這些事呢?
覺得她痴心妄想,不可能考上頂尖的音樂學院,不可能成為專業的女高音,也不可能站在世界的舞台上。
——因為從來沒有華人能做到,能征服這些歌劇院。
但她最終做到了。
一次又一次灰頭土臉地從荒蕪中爬起來,赤著腳奔跑著,不顧腳下的碎石,一路高歌著,就這樣走向無法預測又充滿挑戰的明天。
韓珂想起那些曾經和自己走在一條路上的同學們,他們中的很多人害怕表現出自己的野心和努力,總覺得一旦努力打了水漂,自己會顯得奇怪、笨拙和尷尬。
然後就在這樣矛盾的心態中離舞台越來越遠。
韓珂在心裡明白,林夏和自己是同樣的人,和他們不一樣。
對於夢想,她們絕不會感到羞恥,而是會全力以赴地努力和捍衛,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在人生的五十年中,韓珂從不會後悔自己所做出的每個決定,只是對於小時候的林夏,她感到很遺憾。
她想起在林夏在這場盛大巡演開場時唱過的歌。
「從前初識這世間,萬般流連,看著天邊似在眼前,也甘願赴湯蹈火去走它一遍。」
但是她想,哪怕她再遺憾,再難過,無論重來多少次她還是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如果在中途停下腳步,她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她想,林夏也是一樣,那些她和林伯山曾經覺得像是兒戲一樣的話,林夏也是認真的。
韓珂看著自己女兒的身影,點了點頭,同樣露出了一個微笑。
既然你已經決心啟程,那麼我在這裡祝你一路順風。
無論你將前往何處,我將化作沿途的陽光和風雨,和你一同前行。
聽著她們的歌聲,林伯山在後面專注地指揮著華夏交響樂團,傳遞著自己的祝福。
儘管相處起來滿是爭吵和不愉快,但現在他也明白了林夏的想法,而他能做的也只是放手為她送行,讓她放心地前往屬於自己的人生。
"QUandO Sei lOntana"
(當你在遙遠他方的時候)
"SOgnO all''OriZZOnte"
(我夢見了地平線)
韓珂和林夏唱著相似卻有些不同的歌詞。
在這首歌的開頭,林夏唱的是自己獨自一人的感受,而現在韓珂則是以旁觀者凝望的視角,看著年輕的女兒向遠方眺望。
林夏獨自看著遠方的風景,他們則在岸上看著她,就像月亮和太陽,互為光影,也始終在一起一樣。
她不是一個好的母親,獨自把年幼的女兒丟在身後,就這樣一直向前走,沒有回頭。
她也不是一個好的女兒,固執地選擇前往自己的人生。
但她們都是最好的自己。
韓珂繼續唱著:
"Time tO Say gOOdbye"
(該說再見了呢)
從大都會,從和她同樣的地方開始,她的女兒也將前往自己的人生。
歌劇演員本就有「二次變聲」的說法,她的聲線在過了黃金期之後,隨著歲月的沉澱也更加醇厚,和林夏的聲線相比是另一種味道。
一個年輕,一個成熟。
一個流行,一個古典。
同樣的,她們的人生也在走向不同的階段,一個啟航,一個歸港。
她不知道林夏在旅途中會遇到什麼,會寫出怎樣的傳奇,她只能用自己的回憶為她送上祝福:
"PaeSi Che nOn hO mai."
(那些我從未去過的地方)
"edUtO e viSSUtO COn te"
(那些從未和你分享過的經歷)
"AdeSSO Si li viv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