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後來林榮陽做生意一敗塗地,且不聽勸導,戴向紅考慮到兒子的將來,到底還是離了。
戴向紅自己是護士,後來成了護士長,趕上醫院改革,她承包了醫院的一些護理業務,倒是收入不錯,後來還向冬麥打聽著,跟著買了一套商品房,這樣她就有兩套房子,算是落下一些資產,娘家再幫扶一把,日子過得滋潤。
她遇到冬麥的時候,倒是好生說了一番,她兒子和滿滿同歲,現在也上初中了,學習很一般,她打算讓孩子上中專,這樣以後分配到醫院裡,也算是有一個鐵飯碗。
「再不能像他爸一樣不爭氣,混到去修自行車,說出去丟人。」
戴向紅說了一番後,倒是提起來林榮棠,嘆了口氣:「對了,有一封信,上次我碰到林榮陽,說是林榮棠留下的,要給你的,不過他們家也不好意思來找你,就隨手塞給我了,讓我遇到你就給你,我也沒當太回事,今天才想起來。等會我騎車子回家,把信給你。」
說著,戴向紅又道:「上次我去市第一醫院進修,聽人偶爾間提起來,據說是在國外做了手術,吃了藥,就為了能真正像個男人,不過他在國外吃的藥不知道是什麼人研究出來的,也不知道裡面加了什麼奇怪成分,反正吃了對他自己身體傷害也挺大。他進了監獄,斷了藥,就不行了,身體也垮了,進了醫院沒多久,熬不住,半夜趁著護士不注意,自己用輸液的塑料管勒著自己脖子,把自己活生生勒死了。」
一般來說自己勒死自己不容易,因為到了最後都需要使勁勒,可喘不過氣人下意識會反抗,所以勒死自己挺難的,但是林榮棠卻硬生生把自己勒死了,這就意味著他斷氣的那一刻都是清醒的。
提起這個,戴向紅倒是有些感慨,要說林榮棠這個前小叔子,也真是作惡多端,什麼壞事都讓他做盡了,但想想又覺得實在是可憐。
本來好好的人生,不至於大富,但也不至於受什麼罪,結果就因為身體先天殘缺,就把一輩子過成這樣了。
只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他又有可憐之處。
到了傍晚時候,戴向紅把信遞給了冬麥。
冬麥接過來,那是監獄統一印刷的信封,信封是封起來的,白封信上已經布滿了污漬。
戴向紅皺眉說:「林榮陽給我時候就這樣了,他修車子,手不乾淨,反正給我就髒兮兮的。」
冬麥便道沒事。
那封信很薄,裡面應該就一頁紙,戴向紅走了後,她打開來,裡面便是林榮棠的字跡,字跡如人,清秀單薄。
「冬麥,你好
我不知道你是否能收到這封信,但我還是想寫。
這兩天我總想起以前咱們在農村燒大鍋時的煙囪,傍晚時候,各家各戶的煙囪里都往外冒煙,那煙會變幻出不同的形狀,我會和沈烈他們坐在村邊的石頭上看煙,有的煙像一條龍,有的煙像一條溪流,還有的會堆成大樹的形狀。
可是無論它們變成什麼樣的形狀,最後終究會消失,風一吹,散了,散到天空中,什麼都沒有了。
那個時候,還不識字的我心裡便會湧起一陣自己都不明白的悲涼,會惆悵起來,不明白本來帶給我們歡樂的煙怎麼就散了,它們去哪裡了。
長大一些,我們上學,讀書,我們抓蝦抓魚乾農活,我不再想起這個問題,也沒有時間想起。
彈指一揮間,我已經三十七歲了,三十七歲的我,躺在沉悶昏暗的病房裡,面對著慘白的牆壁,又想起來曾經困擾我童年多時的問題。
依然找不到答案,但我卻明白,我就是那麼一縷煙,懦弱無助,生時無論變幻成怎麼樣的形狀把自己裝扮起來,死的時候也就是風吹一下罷了,風吹一下煙消雲散,再沒有半點痕跡。
多麼可悲,我一直努力地生存,拼盡一切維護著我那點可憐的自尊,掙扎著想在這個世界留下一點屬於我的痕跡,但是到頭來,卻讓自己成為這個世界最大的笑話,卻讓自己的醜陋和缺憾人盡皆知,就好像我所有的努力都是註定了沒有結局。
我要死了,我很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臨死前,我多想和人說說話,
我的家人們以我為恥,
第 16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