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帝回宮後,來玉霞殿的這日,我早早收拾妥當,一再的向服侍我穿衣的宮女確認,我穿的是不是絳紅色的衣袍,在得到肯定答覆後,我趁著如廁時,細細把那包耗子藥連同一根髮簪,穩妥地收在袖籠里。
宮女見我今日心情大好,還幫我上了妝,她們說,妝容很好,配上絳紅色衣袍,襯得臉色頗為白皙。她們如此說,我覺得,我臉上應是被她們塗了厚厚的一層白^粉。
自始至終,我都在笑,樣子可能有些怪異,剛開始,沒有幾個宮女敢同我講話,她們越是這樣,我愈是笑得開懷,甚至有幾次,笑出了聲。
後來,有幾個膽子大的,試探著同我講了幾句話,我愉悅的一一回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有那麼剎那,我覺得我要成聖成仙了。
易南過來時,我正在同宮女們講笑話,笑話並不好笑,但她們還是配合著發出銀鈴般好聽的笑聲。
待她們都不笑了,易南近前來,遞給我一杯熱茶,柔聲道:「阿懸今日可是有什麼喜事?」
我偏頭向著他的方向,笑了一會兒,方說:「宴帝待會兒要過來,總要穿得喜氣些。」
他默了默,「這種服色,配阿懸,甚好。」
我再笑,「眼睛無礙時,最是看不上這種服色,覺得太過於老氣,後來眼睛出了毛病,再不能視此類顏色時,卻總是拼命想試試這種服色的衣裙,當下恰好,左右是看不見,對眼睛倒是沒妨礙,終於可以毫無顧忌穿來試試。」
人性如此,越是自己不能要的,越是拼了命的想要得到。
易南沒有接話,我啜了口茶,淡淡道:「今日你就不必再為我斟茶了,待會兒宴帝瞧見,影響不好。」
他輕輕唔了聲,氣氛陡然有些尷尬,我琢磨著,是不是該向殿內的宮女們收點兒戲票錢,她們不能只看戲,不花錢的呀。
好在,宴帝很快就到了,殿內的氣氛瞬時和緩許多。今兒定是個好天氣,他踏進殿內時,我甚至能感覺得到整個大殿被濃郁的日光所籠罩。
我向著他的方向笑得很是燦爛。
他在我兩丈遠的地方停住,易南起身,從我身旁徐徐移過,聽聲響,應是落座於宴帝左側下首的位置。
斯年沒來,她與宴帝,斗轉星移,只要活著,定是會有郎有情妾有意的一日。
宴帝與易南聊的正興,我聽了一陣,自覺他們沒有注意到我,我示意身側的宮女給我倒了一杯茶。她連同茶托一起遞給了我,我左手拿茶托,右手端茶,很是不便,索性直接取過茶杯,把空著的茶托遞還給了宮女。
茶很燙,冒出的熱氣染濕了我的雙眼,我發了會兒呆,竭力保持鎮定,輕輕啜了一口茶,向著宴帝與易南的方向笑了一笑。
宴帝說了句什麼,他們笑得很是大聲。
不能再等,我端起茶杯,以袖遮口,優雅的稍稍仰頭喝了一大口,藥粉很苦,我竭力吞了下去,還是嗆著了。
他們住了笑,我咳著拭了拭嘴角,又飲了一口茶,抬臉笑道:「跟著你們笑,嗆著了,說到哪裡了,繼續繼續。」
宮女忙不迭的幫我換了一杯茶,又拭了拭我嘴角殘留的茶漬,我雙手縮進袖籠里,因緊張而打著顫,面上卻是竭力笑著,望向他們的方向,憨笑出了聲。
談話聲繼續,我舒了口氣,聽了幾耳朵,他們好像在討論一張圖紙,制樂器的圖紙。
在飲第三杯茶時,肚子開始隱隱作痛,不能再等了,我放回茶杯,雙手插在寬大的袖籠里,取出事先放好的簪子,瞅准手腕跳動的地方,卯足了勁插了下去。
疼,蝕骨鑽心的疼。
血,是熱的,我如同掛在篝火上方正被炙烤的野兔,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疼且燙,佛書上的說的入地獄下油鍋,想來不過如此滋味吧。
我咬緊牙齒,拼力彎起唇角,鎮定維持著先前微笑的弧度,血愈流愈多,滲進絳紅色的衣袍里。
我端坐在墊著棉蒲團的椅子上,身體漸漸變涼、發冷、僵硬......
袖籠里血腥味越來越濃,肚子裡翻江倒海的難受,有股難言的噁心流液湧上喉頭,我用盡了全身僅存的力氣,還是沒有把它壓下去,到底,漫入了口腔。
我再也支撐不住,意識開始模糊起
第三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