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蔣大學士準備拉上楊公一起去那位侯爺府上坐坐,當朝權勢最盛的兩位大學士聯袂出面,夾著尾巴在京都城做人的懷安侯再多八個膽子也不敢不答應。
況且,蔣之沖是要為長子娶正妻,這對懷安侯而言,可是念經拜佛都求不來的好事。
怕死是人之常情,蔣固維出京時身邊足足帶了十二位境界不低的修士充當扈從,挑選人手時蔣公不管不問,只是一直在旁輕聲冷笑,當時這位公子爺沒明白是什麼意思,可眼看再有兩天路程就能到很受邊塞詩家推崇的青槐關,才咂摸出幾分味道來。
路上偶遇一個人,一個蔣大公子素昧平生的人,一個讓他十二位扈從噤若寒蟬的高人。
這人不僅喧賓奪主把他特意帶在身邊伺候的兩個嬌俏侍女趕出了車廂,堂而皇之自己坐了進去,還三言兩語就將那十二個不知道誰才是主子的混賬修士都趕回了京都城,甚至連個趕車的車夫都沒留下,蔣固維端出蔣府長公子的架子厲聲呵斥都不管用,一眨眼功夫就走了個乾乾淨淨。
他分明在那車夫眼神里,看到了一抹笑意,才猛然醒悟過來,那車夫是府上管家的嫡子,也是他父親蔣大學士很信得過的心腹。
無奈接受了眼前的現實,蔣固維又開始旁敲側擊車廂里這位氣定神閒的高人身份,可軟硬兼施不管怎麼問,此人都只說讓他稱呼一聲世伯就好,兩片嘴唇上好像上了一把銅鎖,連姓氏都不肯透露出來。
蔣固維思來想去,用了不符合自身風度的下策,想出撒潑把一碗熱茶潑到對方身上來激怒他的餿主意,結果一碗滾燙茶水是潑出去了,可對方不知使了什麼手段,不動聲色,只似笑非笑淡淡看了他一眼,就那麼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居然好像一堵牆般把他撥出去的茶水擋了回去。
一滴都沒浪費。
全灑在了始作俑者自己的身上,燙得蔣大公子吃痛蹦起來,腦袋狠狠撞在車廂頂的橫樑上,到現在一摸還疼得齜牙咧嘴,不敢再造次,心裡卻很快就轉怒為喜,看樣子這位不苟言笑的老者是個實打實的高手啊,想來是父親安排在自己身邊的,有他在,江湖也不一定會如何可怕。
涼州目前真正讓他覺得恐懼的,其實也不是江湖。
年輕鎮國公爺的號召力實在令人嘆為觀止,請旨北上雍州的消息一傳出去,聽說涼州多半的江湖修士都紛紛趕往北境想著助他一臂之力,聽說連往日裡以劫掠商隊為生的馬賊都去了不少,所以最讓蔣大公子擔心的是亂軍混戰的局面,像他這樣文不成、武不就的貨色,倘若一失足卷進去,就是屍骨無存的下場。
所以,蔣固維本來的打算,是稍微改動一下父親大人定下的路線,去青槐關那處城鎮轉一圈,遠遠看一眼關外的涼州地面就立刻取道南下,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誰願意趟渾水就誰去,蔣某沒有奉陪的本事也沒有奉陪的心思,穿楚州去雲州,過了兩州交界的雲瀾江就回京,迎娶懷安侯家的那位女子。
可是這該死的世間啊,往往是事與願違。
車廂里這位世伯的態度不容置疑,不僅要過青槐關往西,還要去江湖中如今名聲很大的驟雨莊小住兩日,據說那莊子上有一套精妙劍法,他根本就不管蔣大公子對所謂劍法感不感興趣,深感自己已經快要不是此次遊歷主角的蔣固維據理力爭了兩次,直到看見讓他終生難忘的一幕,才咽下了這口氣。
那是今天早晨,約莫著是辰時左右。
一群明顯是江湖人物的漢子騎著馬大聲呼喝往北疾馳,馬蹄掀起來的塵土瀰漫在寬敞官道上,遠遠望去像是隆冬時節的一場大霧,涼州臭名昭著的馬賊終究積習難改,看見蔣家這駕用料奢靡的馬車登時就動了心思,興許是起了劫財做北上盤纏的心思,竟將馬車團團圍在中間。
為首一人笑著打馬緩緩逼近,蔣大公子嚇得臉色發白,已經從懷裡摸出十來張銀票準備當做買路錢,他在京都城聽府上修士護衛說起過涼州馬賊的做派,只要給銀子給的痛快,碰上性情豪爽的就不會傷人性命。
可沒想到,車廂里這位世伯只是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