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你的銀票,留著到了涼州給老夫買酒喝。」然後,老者探手掀開車廂窗簾,右手食指中指併攏捏成一個劍訣,手腕翻轉輕輕一划,蔣固維順著窗口看出去,頓時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官道之旁,隨著老者兩根手指的划動,赫然出現一條視野中不見首尾的溝壑,不知其深,寬度倒是能盡收眼底,少說有半尺。
像是有人左右扯著一匹不算結實的布料,稍一用力,撕扯成兩半。
而後就是一鬨而散的馬蹄聲漸行漸遠,顯而易見,這一幕不光震驚了蔣大公子,也讓那群想著發一筆橫財的馬賊望而卻步了。
馬車再度緩緩前行時,蔣固維眼睜睜看著老者拿水囊往茶壺裡注水,又往壺中涼水裡捏了一撮他從京都城帶出來的上好今年新茶,然後很隨意地把那隻右手搭在茶壺蓋子上,短短十幾個呼吸的時間而已,茶壺裡就有了咕嚕咕嚕的沸騰聲。
蔣大公子暗自贊了聲神乎其技,咽了口唾沫,雙眼放光問道:「世伯,您老少說···是四境吧?」
老者揚了揚下巴,示意蔣固維提壺斟茶,微笑道:「不是少說,你是說少了。」
這句話說起來平平淡淡,聽在蔣大公子耳中卻猶如雷鳴,差點再一次被熱茶燙著,訝然道:「這麼說來,您老是五境?九品?」
老者有些不悅,「小家子氣,還是說少了。」
蔣固維徹底懵了,恭恭敬敬斟了一碗茶,在桌面上推過去,繼續探究道:「總不能是跟司天監仲平二爺一樣的十一品吧?」
老者笑了笑,不置可否,「前面不遠就是青槐關,老夫畢竟沒有官身,想要見一見那位正四品的懷威將軍,還得賢侄你出面才合適。唔,就去他那五千甲士的大營里。」
蔣固維提著茶壺的手明顯抖了一抖,訝然道:「您老要見青槐關守將臧成德?」
跟目中無人的陳無雙不同,生在文華閣大學士府邸這樣朝堂顯貴的門第,蔣大公子不僅對大周官場的種種規矩極為熟悉,而且似乎天生對變幻莫測的朝堂有一種敏銳的判斷,他很早就知道,青槐關那位統領五千甲士駐守的正四品懷威將軍臧成德是誰的人。
臧成德早年在北境邊軍的名聲就不小,深得前任雍州都督郭奉平信賴,所以才在離任之前給他找了個青槐關這麼個立足之地,以免被新任大都督謝逸塵排擠,朝中有些人知道這是個肥缺,只是拿人手短,誰也沒有把這件事說出去,蔣家就是得了好處的其中之一,逢年過節臧家都會悄然送上一份厚禮。
如果被外人知道,多半會不理解臧成德這種燒冷灶的行為,因為那時候的蔣之沖是鼎鼎有名的「紫衣榆木」,保和殿上裝傻充愣惜字如金,根本不會為任何人美言或者貶低,否則長子蔣固維早就可以蒙蔭受封,不走科舉獨木橋一樣可以入朝為官。
封妻蔭子,這就是門閥跟平民之間不可逾越的鴻溝。
老者平靜地嗯了一聲,問道:「怎麼,有何不妥?」
蔣固維稍作猶豫,下意識身子前傾,壓低聲音道:「那位懷威將軍,可是郭奉平的人。」
老者點了點頭,「聽說過。是郭奉平的人又如何,難道官銜尚在令尊之下的武泰閣大學士強勢到這等地步,不許他姓臧的跟別人來往了?賢侄不必擔心,伸手不打笑臉人嘛,老夫是去給臧成德吃一顆定心丸,他此時正求之不得。」
蔣固維想不明白,勸道:「那您老看這樣可好,等到了青槐關,咱們去臧家府上,小侄亮出身份來,請懷威將軍回府一敘,去大營的話···」
端起茶碗吹了吹熱氣,老者搖頭道:「不成,就去大營。」
蔣大公子嘆了口氣,他總覺得這位世伯要去青槐關守軍大營是有些不懷好意,那可是訓練有素的五千甲士啊,臧成德又是出身於北境邊軍的勇將,帶兵的手段連父親大人都曾私下裡讚譽過,真要是惹惱了他,身陷大營的世伯即便能有從五千大軍圍殺之中脫身的法子,自己該怎麼辦?
「世伯啊,您老的定心丸還有多餘的沒,先給小侄吃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