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敢當的耳朵一下子聾了,他雖然勇敢,卻不是石人,此時心底深處,也有些慌了。
這漫天的炮雨,即便是他,也覺得心驚肉跳,可是石敢當是頭倔驢,越是如此,在稍稍的定神之後,反而激發了他的血性。
靖難出來的人,還會怕死麼?
想當年,他們面對的,哪一次不是十倍百倍的南軍,而如今,據說廣州城內的叛軍不過萬餘,若是連這樣的孤城都拿不下,那麼這卵子不要也罷。
他瘋狂的舞著大刀,長臂一振,發出了低吼:「殺!殺!殺!」
他自己的吼叫,已經聽不清了,其餘人多半也聽不清,許多人耳膜都震出了血,尚且沒有察覺,可是他的動作,依舊鼓舞了許多人,他身邊的人盡都是一群膽大包天的亡命之徒,此時一道加快了步子,後頭的人馬見狀,俱都爭先恐後,紛紛衝殺!
這時候所有人都有一個邪惡的念頭,殺進了城裡,必定要將城頭上的那些狗娘養的東西統統屠戮個乾淨,要將這城中所有人都殺個乾淨,要雞犬不留。
在後隊,扶著雲梯的隊列亦是加快了腳步,在炮火轟鳴聲中,一個個健步如飛,有的雖被炸上了天,可是其他人想要後退,再後頭,卻又是蜂擁而至的人,使他們根本沒有轉身的餘地,更不必說,在最後,還有張都督親自帶著兵馬在後督戰,張家軍法甚嚴,凡有臨戰退縮的。俱都斬首,不留有半分餘地。退便是死,進則是生。
這一點上。邊鎮的老兵痞和尋常各衛的軍戶區別就顯露出來了,老兵痞雖然油滑,可是卻十分聰明,他們清楚後退意味著什麼,所以即便前頭是刀山火海,也知道只有向前衝殺,不等鳴金收兵,絕不後退,因為前進至多也就一死。說不定還能博個前程,可是後退,卻是必死無疑了,可是那些平時只知種田,卻沒有戰場磨礪的軍戶卻是不同了,他們什麼都不懂,一旦害怕,就只知道向後逃竄,結果往往死亡率更高一些。
那烏壓壓的隊伍。此時此刻雖然已是千瘡百孔,一枚枚炮彈在人群中落下,收割了不知多少屍首,可是這浪潮卻是依舊向前……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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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頭上。攻城大軍的勇氣讓人心裡不有凜然,當他們衝過了一個個壕溝,爬過了一個個拒馬。如洪峰一般的越來越近時,一隊隊的火銃手出現。探出了女牆,隨即射擊開始。
擲彈兵並不吝嗇於手彈。等到第一波的敵軍抵達了城下,便有無數的手彈落下城牆去,地動山搖。
所有人機械式的重複著同一個動作,裝彈、校準、射擊。拿出手彈,引燃引線,拋射而出。裝填火炮,引燃引線,射擊!
每一個人都是忙碌的,每一個人,都在最大化的收割著生命,可是城樓之下,這樣的生命實在太多太多,以至於屍堆如山,以至於鮮血匯聚成了小溪流。
城下鬼哭神嚎,誰也不曾想到,今日的攻城,會如此的慘烈,許多人慾哭無淚,只恨自己爹娘將自己生在這個世間,可是他們回不去了,後頭是彈雨,靠近城牆是火銃的點射,城下是手彈,那爆炸聲,就如炒豆一樣,沒有停歇,沒有盡頭。
他們踩著同伴的屍首,渾身都是血,身上彈片造成的創傷已經失去了知覺,踩在血水堆積的泥濘中,在這人潮之中,一個個茫然無措。
石敢當依舊到了城下,他是幸運的,可是不幸的是,接下來的厄運才剛剛開始,一枚枚手彈落下來,隨即炸開,手彈中的飛沙和鐵釘散開,將他身邊的一個老兄弟打成了篩子,這老兄弟渾身是血,連面部都已經血肉模糊,他歪倒在地,石敢當眼睛充血,他一把將他扶住,他口裡大吼:「二傻,二傻……操你娘的,你說話,說話呀,你他娘的不能死,不能死,你老娘還在家裡……」
其實石敢當知道,他的話,對方是聽不見的,因為他的耳朵里,已是鮮血流出來,可是石敢當還是忍不住去吼,他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