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風樓對這位席縣令有些刮目相看,諒山也是剛剛收復,也即是說,席縣令比自己早不了多久到達這裡。這才幾個月功夫,就已熟知了縣情,雖然不能解決縣裡的諸多麻煩,畢竟這種事他一個小小縣令也解決不了,在這種情況之下,能對縣中近況如數家珍,就已算是能幹了。
金陵那邊,多以美醜來選官,這些事郝風樓也有耳聞,你看那些翰林里的庶吉士,哪個不是相貌堂堂,朝中的大臣,又有哪個生的寒磣?後世總有人帶著誤區,總是認為古時做官,考得好便成了。實則卻是不然,考試只是敲門磚,選官就是面試,假若你有關係,恰好滿朝都是江西人,人家一看你,原來竟是同鄉,少不了給你走走後門。你若是運氣不好,不是江西人,那也無妨,你若是生的相貌堂堂,濃眉大眼再配一個國字臉,選官的官員一看,覺得順眼,不免會有好印象。
至於這位席縣令這樣奇醜無比的,郝風樓幾乎可以想像,這廝大清早興匆匆的跑去吏部,一天之計在於晨,吏部的大人們用過了早點,一來就撞到這麼噁心人的傢伙,隔夜飯怕都要噴出來,縱是這傢伙說的再有道理,多半也要充軍發配,巴不得這廝越遠越好,長得醜就去邊疆玩泥巴,這話聽著很殘酷,可是實情如此。
不過生的好的人,未必就真有才幹,席凡的爹媽沒給他一個好相貌,也沒給他一個好籍貫,上天終究會給他補償。
這一路上,席凡和郝風樓說起瓊山的風情,其實所謂的風情也是善乏可陳,一個遍地都是逃戶、土人、商幫、藩人的地方,能有什麼風情可言?
席縣令繪聲繪色,說的卻是械鬥的事,這裡民風彪悍。山上的人,為了爭一口水泉,為了搶幾斤鹽巴,都能打生打死,席縣令來了幾個月,最大的一場械鬥,乃是安南人和本地土人因為兩頭水牛發生的爭執。雙方聚眾三千餘人,打死打傷了百來個這才罷休。
郝風樓聽的蛋疼,他心裡苦笑,好在這些人是沒有編入戶冊的,假如編入戶冊,鬧出這麼大的事。死了這麼多人,他這席縣令,只怕連烏紗帽都不能保了。既然沒有入冊,那麼無妨用看熱鬧的態度,作壁上觀,他們打是他們的事。
談興正濃,轉眼便到了縣城。
所謂的縣城並沒有城郭。只是沿河建了一些小城垛子,規模也是極小,不過外頭卻搭了無數的草棚,連綿不絕,裡頭穿梭的人倒是不少,有打赤腳的土人和藩人,有遮遮掩掩的逃戶,有五大六粗的商幫打手。還有一擲千金的商賈,更有一些兵丁,卻也不知是從哪兒來的,一個個像是掮客一般,四處在招攬什麼。
席縣令和郝風樓等人的到來,雖然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卻並沒有搗亂他們的興致。無非是正經的營生還是非法的買賣,這些人顯然都不畏官府。對這位席縣令,也是漠視的態度。
席縣令似乎習以為常,早就習慣了。並不以為意。
倒是郝風樓一邊打著馬,一邊四處打量。
猛地,一個醉漢突然竄了出來,撲在郝風樓的馬下,郝風樓的馬躲避不及,直接踩了上去。
醉漢立即嗷嗷的大叫。
郝風樓皺眉,正要下馬。
誰知這個時候,從兩邊的茅屋裡突然躥出無數的人來,有個婦人直接撲在醉漢身上滔滔大哭:「踩死人了,踩死人了……」
十幾個彪形大漢赤膊赤腳出來,圍著郝風樓怒目而視。
郝風樓愣住了——碰瓷。
這種把戲,想不到也是古已有之。可是老子帶著這麼多的兵,你十幾個人要敢訛到我的頭上?這有沒有天理。
席凡對此,似乎習以為常,連忙對那彪形大漢道:「這位乃是錦衣衛的指揮使僉事,給本官一點面子,爾等速速散去吧。」
那彪形大漢笑了:「若是給大人面子,小人們吃什麼?但凡是來了這裡的人,都得給小人們賞口飯吃,大人如此,他這什麼僉事也是如此……」
後隊的火銃隊們一看情況不對,已是嘩啦啦的持銃飛快跑了來。
這些彪形大漢一看到官軍,竟也不怕,咧嘴一笑,露出黃牙,隨即吹一聲口哨,一下子,無數人開始湧出來,有的人手裡拿著菜刀,有的人還提著水桶,還有人提著剛買的活魚,黑壓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