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中元節,還是人間的花樣兒最多。例如晴川島,凡人們清晨出海,灑下香燭紙錢,祭奠沙魂和海魂,緬懷逝去的親人。晚上,人們還要點上天燈與河燈,當街燃燒金銀錁子。
石葦在城門外就遇見了賣鴨子的,這是晴州府的習俗,取鴨(壓)鬼之意。炭火烘烤的鴨子香噴噴、油光光,石葦腹中飢餓難忍,這才發覺昨晚將所有家當都擲還給了沈員外,無奈,只好將桃木劍和銅鏡當了,買上三隻鴨子,一路狂啃著進城。
城西的廣德寺香火鼎盛,由於節日的關係,山門外的街道擠滿了行人,兩側儘是叫賣的商販。石葦好不容易找了一處空位,從乾坤袋裡拿出桌椅坐下,開始故作高深地閉目養神。
燒香還願的人極多,在廟裡求了簽還不滿足,仍要在路邊卜上一卦,這些人成全了石葦。石葦的卦辭都是向小雨學的,那是獸語者的真本事,前程、財運、姻緣,都能悶上幾句,說得有模有樣,漸漸的,廟街石半仙的名聲便傳開了,城中的一些閒人圍在卦攤前,時而起鬨,時而叫好,拉來了不少客源。小半個上午,石葦已經開張了六七回,一個金幣一卦並不便宜,但晴州府富庶,又逢節日,痴男怨女們都豪爽得緊,看來過不了中午,石葦的房子就要有著落了。
「正所謂緣分天定!這位姑娘,看你八字,今年不是紅鸞心動的好時候,聽貧道一句勸,明年入夏,你的姻緣就到了,應緣之人自海上來,想來你也知道是誰了吧。」石葦正對著一位年方二八的姑娘胡謅一氣。
「唉,可惜水生哥不是我的良配,怪不得他來提親,被我爹趕了出去。道長說得是大力哥嗎?他去小瓊華島送貨,明年是該回來了」少女滿面緋紅,開始胡言亂語,將自己的隱私掀了個底兒掉。
「若是不靈,便砸了石某的攤子。」石葦覺得自己太不是東西,看來那個叫水生的傢伙要倒霉了。他暗暗發誓,如果白諾諾或者小雨敢去算什麼姻緣,他一定砸了那卦攤兒,把那個騙子活活掐死。
「石道長,可否為小妹卜算一卦?」待那少女付錢走人,身後又傳來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
「你?」石葦抬起半隻眼皮,看到的竟然是那個韓素兒。
「這是石道長前日遺失的金幣,這是小妹的卦資。」韓素兒大大方方地坐下,拿出兩個鼓鼓囊囊的錢袋,落在桌上,簽筒竟然微微跳了跳,惹得圍觀的閒人一陣驚呼。
除了家裡的幾個女人,石葦最喜歡的就是錢,尤其是現在這個手頭拮据,即將露宿街頭的檔口。但他也讀過幾年書,知道什麼是「志士不飲盜泉之水,廉者不受嗟來之食。」他當日離開沈家,故意泄露了一點魂力,就是準備今日找回面子的,而眼下沈家死了人,並沒有當街聲淚俱下的哭求,而是拜託一個外人前來說項,顯然是沒將自己放在眼裡。石葦氣往上沖,看著那兩袋金幣也沒那麼可愛了。
「算姻緣嗎?你和那沈大公子早被月老牽了紅線,合該比翼雙飛的。」石葦將那半隻眼皮也耷拉下去,直接從簽筒里拽出一支木籤,扔在桌上。
韓素兒聽了心中暗喜,正要去撿那木籤,卻聽見四周的閒人爆發出一陣鬨笑之聲,這才知道被石葦戲耍了。
「你你」韓素兒伸手指著石葦,俏臉憋得通紅。
「石道友」不知何時,沈依已經站在韓素兒身後,面色鐵青,袍袖在微微抖動。
「這位公子可有什麼意見,莫非貧道算得不對?」石葦不抬頭也知道是他,於是半帶揶揄地說道。
「石道友卦術通神,沈某自是敬佩萬分,還請石道友移駕沈家,再行卜算一卦。」
沈依微笑著拱手相請,心裡已經將石葦的祖宗八代問候了好幾遍。沈家也算大族,更有聖泉山在後撐腰,如此折節下交已是給了天大的面子。有心給這野道士一點教訓,怎奈韓師妹問的是姻緣,她一向對自己有情,若貿然出言駁斥,豈不傷了師妹一顆真心?思前想後,沈依決定放低姿態,先將石葦請到家中再說。
「沈家?恕貧道膽小如鼠,若一不小心講出什麼實話來,說不得又要挨一頓毒打。」石葦笑著擺擺手,示意送客。
「於石道友不敬之人,沈家自然要嚴懲不貸,說來說去都是誤會,還請石兄見諒。」沈依說完一揮手,人群外有人應了一聲,立即便有七